卞建林
自从东京展出颜真卿《祭侄稿》以后,人们常将它和王羲之的《兰亭序》作比较。
以前,《兰亭序》有天下第一行书之称,而《祭侄稿》是天下第二行书。从书法的发展史来说,前者是源,后者是流。
它们两者是风格不同的书法杰作。《兰亭序》含蓄清健,是一种风雅自在的情怀;而《祭侄稿》奔放雄浑,情感悲愤激荡。同样表达激愤的王羲之的《丧乱帖》和《祭侄稿》比,书风还是比较含蓄。而和人讲道理的颜书《争座位帖》,还是奔放激越。一个书家,即使表达不同的感情,他的技术特点还是具有明显的一以贯之的风格。
拿《兰亭序》和《祭侄稿》相比,只能比较它们之间的特点,很难比它们的高下。它们一个秀健一个雄放,各自到了审美的极致,所谓春兰秋菊各一时之艳。
这次东京展冠以“超越王羲之的名笔”,确实,颜真卿不囿于二王书风,在书法实践中展现了自己的面貌。书法也是在发展的,后人对前人的超越,体现在是否具有这样的元素:风格不同于前人;技术含量不亚于前人;对后来有很大影响。
在东京展柜前,看到《祭侄稿》的一刻,眼泪夺眶而出,而临写《兰亭序》则意兴悠然。前者有点像歌剧,让你放开腾上;后者如古琴,使人沉静安定。前人留下的文化名迹,使人留连陶醉。
网上有许多分析《兰亭序》《祭侄稿》技法的,也有高清放大图,笔触的运行分析得十分明了,这两个帖的技法应该是没有秘密了,但当代人临写,即使很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能和原作比。《祭侄稿》的那种激愤,我们能理解和相通,但是不经家国剧变的我们,很难有那种高度和强度的跌宕。同样,我们也可在春日野外和友朋相聚,写诗感慨人生,但我们没有王羲之他们的身份和生活,也很难和他们的所想所感合一。过去的总是已经过去,场景不同,神韵不再,伟大的作品往往是绝唱。后来的人,只能着眼于我手写我心,再作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