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26日 星期日
母与子 母亲的牺牲精神 最后的心愿 常回家看看 与时俱进的收银台 我名字里的“琪”
第18版:夜光杯 2019-05-13

我名字里的“琪”

袁念琪

“关于小孩的名字,我叫勋甫弟提的,不知你认为适当,‘吴念琪’……”

这封六十年前为我取名的信寄予父亲,落款“你的妈妈周惠珍。”其实,她是范琪的妈妈;信里“勋甫弟”是范琪叔叔范勋甫。因我随母亲姓,遂成“袁念琪”。

范琪和父亲相识永安公司,皆为练习生;他在糖果部,父亲在化妆品部;共同志向成了好友。他们常躲厕所、货仓,学马列和进步书籍,读解放区报纸。还办秘密刊物《小草》,把创作的小说、散文、诗歌和漫画,抄簿子上传阅。后又增加我根据地《战斗报》《浙东日报》和《苏北日报》要文摘要,毛主席《论持久战》和《新民主主义论》等片段;还有新四军战斗故事、根据地见闻等。

范琪生于1926年2月20日,7岁丧父,由母亲养大。为家中唯一孩子,也是范家三房合一子。下班后,他去俄语夜校学习。那里的教师、同学送他苏联领事馆电影票,使他更了解革命和社会主义。为增强体质,每天清晨从所住三牌楼(今蓬莱路)跑步到慈淑大楼(今东海大楼)的精武体育会练拳,然后上班。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1944年。交通员朱印天带父亲、范琪和胡茂祥去浙东根据地。途经浦东,被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淞沪支队挽留。父亲和范琪于参军当年入党,范琪半年后提副指导员。

抗战胜利后,我党撤出浙东等解放区。淞沪支队编为纵队一支队,后与五支队合为新四军1纵3旅7团。1947年,整编为华野1纵3师7团。1948年,22岁的范琪牺牲。上海解放后,父亲认范妈妈为母亲;我叫她“好婆”。

范琪衣冠冢在永安公墓,父亲一直想寻得遗体。1975年10月12日,我跟父亲到了当年战场河南睢县。

1948年6月,我军发起睢(县)杞(县)战役,活捉区寿年、消灭其兵团75师和新21旅,并把72师围于铁佛寺。蒋介石令邱清泉、胡琏和黄伯韬兵团救援,与空军司令周至柔飞战地上空督战。

黄兵团进至与铁佛寺一村之隔帝邱店,7团楔入敌增援与被围部队间的柴砦。如柴砦失守,72师将突围。范琪所在3营坚守柴砦西北王老集东30米一小土包,敌在飞机、坦克和重炮掩护下猛攻。

战前为团政治处组织干事的范琪,因坚决要下连而被任命为9连指导员。这个新兵连打得只剩40多人,干部只有他、文教李文龙和副排长张生友。

父亲和我租了县委招待所自行车,向柴砦骑去。见村就问:“有没有埋过打仗牺牲的?埋时有没有棺材?”

那时,牺牲的干部有棺,战士裹布;有的村埋过但无棺。我们来到第9个村子,一问是埋过棺材,有两口!

叫窦锐生的中年人说:“那时我十三岁,仗打完跟大人回家。看到大坟堆旁的棺材插着木牌,写夏白烈士之墓。”

他记得是夏天的“夏”,白色的“白”。问他另一棺的木牌是否写“范琪”?夏白和范琪同在7团,夏是1营教导员。父亲写下“范琪”两字递去。他说,好像有个“范”字。

这里是董店公社陈楼大队田堂一队,位于柴砦南2.3里。队长窦振友说,夏白的油松棺材是刘传高他爷的,范琪那桐木棺材是刘金早他爷的。夏白葬村东角,现是一片棉田。范琪葬村南,老乡指着田边的小土堆说,就在这里。

1948年7月6日下午,小土包东北1营所守房屋被攻陷,危及柴砦。上级令9连派一个班夺回。范琪令李文龙留守阵地,自己率战士冲向屋子,不幸腹部中弹……

范琪的遗体放在大车上,李文龙大哭:“人像活着一样,就是脸色苍白,也未见大量血迹。”他在给我父亲的信中写道:“他不该牺牲,这任务完全可以由我担任。”

当年的屋子和小树林已无踪影,范琪倒下的地方成了打谷场。太阳慢慢沉入平原的地平线,矮土墙围起的村落,升起晚霞染红的炊烟,似绸带轻舞。

1975年冬,范琪遗骨迁入河南省睢杞战役烈士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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