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食柿子

徐金忠

前院柿树上先熟的柿子，到底是没能留住，给鸟吃了。

说是吃了，其实就是鸟儿看上了这先熟的一抹橙红，啄破了柿皮，约莫吃了一小半，另外一大半是挂不住了，掉了下来，在天井的地上，摔烂了，柿皮、柿肉溅了一地。

可惜！

这时节，柿子生熟不一，先熟的柿子，免不了人鸟争食的下场。

一般也就是乌鸦，最喜欢挑这一口新鲜下嘴。所以，看到这一地的溅落，先被咒骂的也便是乌鸦。

暮时晨光，天擦黑或是蒙蒙亮，一来这样的日光中，人眼没有了优势，而它们骨碌的眼睛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二来，暮时是要觅了食回巢休息了，晨光之中则是一天的开始，寻觅这一口新鲜的食儿，做了一天的开端。

人上树到底是难，也不能那么随意可为。

要跟鸟儿争食先熟的柿子，得先下手了。

架了梯、上了树，摘了还没被糟践的柿子。9月底的柿树叶子，还没干黄，而是干绿——绿意犹存，但到底不是生发之际的嫩绿了，而是走向深秋之际的干中带着枯意，在枝头的时日毕竟是不多了。

新摘的柿子，颜色橙红，柿皮外面带着些许果霜，不多，手指一触，指肚上薄薄一层。

到底是熟透了，这时候的柿子，是一层柿皮，包裹着里面已经是糯软欲滴的汁水和果肉。采摘的时候，没有留心，划破了柿皮，溢流出汁水和果肉来。

到底是风物最好时，吃柿子，也就只需要撕破或是咬破柿皮，一旦柿皮破裂，汁水和果肉自溢自流，轻轻一嗦，尽收口中。要是用个铜管什么的一吸，怕更是爽快。

汁水甜稠、果肉糯软，不消咀嚼，说是吃，更是喝，一下子就落肚了。

舍不得果皮上连留的果肉，再去细细剥了吃了。

争得一枚先熟的柿子！此地在关中平原，柿子的品种，有讲究，叫个火晶柿子，说是柿子软化后，色红耀眼似火球，晶莹透亮如水晶，故称为“火晶柿子”。最出名的是临潼的火晶柿子，“果形瑰丽、色红似火、晶莹透亮、无丝无核、丰腴多汁、皮薄如纸、极易剥离、清凉爽口”，不缺溢美之词。

当下的柿子，还是偏早了一些，要大面积成熟，还需要一些时日。所以，现在柿树枝头，挂着的还多是硬黄的生柿子，要靠时日来催熟。

待到柿子橙黄橙红挂满枝头的时候，柿叶凋零，留下这一个个果实直面世界，没了遮蔽。若是赶上漫山遍野的柿园，红火火的一片，荒黄的山地衬着，便是一幅自然天成的画卷。

当季上市，哪里能吃得完这么多。

便要晾晒了做柿饼。

柿饼的做法，一般便是去皮晾晒，日晒夜露，经月可成。短短几字，其中到底有多少门道，却是不得而知的。

经月之中，柿子或是成串挂晒或是铺就在软席上曝晒。

西北的日间，即便是深秋初冬，日头的威力不减，都能晒得人生疼，熟透的柿子，便被这阳光催逼去水分，果肉由黄红色，变成酱色，汁水则是不断析出。而到了晚间，则是天地骤凉，析出的汁水便如这时节的霜粒一般降临——果霜出来了。

自然的物产，便得是借着这自然的力道成就。

做成的柿饼，外层稍硬，内部则是软韧的攀连的果肉。味道甜美厚实，也有嚼劲。

关中之地，还有一种柿子饼。那便是添了猪板油、青红丝、核桃仁等等与柿子和匀，成了柿子面，揉压成饼，煎炸而成。饼色金黄，饼心绵软。这得趁热吃，烫嘴不放。

物产的幻化，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