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师

范若恩

我大概跟姓戴的老师特别投缘。高中地理老师姓戴，在她的课堂里，我第一次对地理产生浓厚兴趣。而今天要说的是另外两位戴老师——江南的戴老师领着读书，岭南的戴老师领着写作。

江南的戴老师名从容，人如其名，非常淡然沉静。她是苏州人，小时东北长大，十岁才迁居故里，温和中带着北方人的刚毅。读研究生时就读过她的论文，等进复旦工作，见面才知道是一位女士。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去跟她说中文系专业外语课不能读导论性文字，得去读文论，她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开始进一步交流。等进中文系读博士，她又多次讲课，受益匪浅。课外向她请教英国文学，她总能列出体现国际最新进展的书目，敦促阅读。而后她开始全身心投入天书《芬尼根的守灵夜》翻译，曾帮她校读过译稿，至八十页时，感觉头痛欲裂，只能放弃，她却依然微微一笑，独自一人进行。当然她并非青灯黄卷独自苦读。有次从一个学生那听说，她读博时常去国家图书馆复印资料，为节约宾馆钱坐夜班车从南京去北京，凌晨抵达后立刻去国图，傍晚再坐夜班车去南京。后请她至研究生课堂讲课，课快结束时跟学生讲起，希望学生学习戴老师的刻苦精神。她微微一笑说，其实不然，当时她先生还是她男朋友，一起去北京，她每次都可以将头枕着先生的腿稍微睡一会儿。

岭南的戴老师名凡，但和名相反，人颇不平凡。她父亲是浙江人，她广州出生长大，喜欢学东北口音。性格中既有岭南的直爽，又带有江南的温婉细致，粤式普通话配一点东北大大咧咧口音。她喜欢壮游天下，走南闯北，将感悟融入她的中英文写作中，为中国大陆高校最早开设英语创意写作课的老师之一。豪迈的作家，生活却非常精致。话梅必去香港买上海幺凤，每逢节时必将上海幺凤的姜片、各色细点和时令水果一盒托人赠送。她知我闲居海边烦闷，常周二邀我至广州看画展，然后请晚餐。初抵岭南，种种不适，也就在她赠送的姜片、糕点、水果和一起谈天说地中慢慢消失，随后开始一起筹划开设中英双语创意写作和翻译课程。她带着我去见隐居在学校某一栋红楼顶楼的民俗专家，喝茶谈民俗和艺术创作，窗外是碧绿的梧桐和布谷鸟的叫声。她在广西阳朔和云南开设外国作家驻中国写作营，带着大家去阳朔先行探访基地。夜中大家轮流讲故事，外面是三座高山隔挡着公路，窗外是遇龙河流水声。她兴致盎然地讲起她当年背包闯荡世界，一次忘记给家中及时打电话，等想起时，电话另一头已是先生和孩子抱头痛哭声；另一次在菲律宾和看着很粗鲁的出租车司机还有潜水教练交往，大家慢慢放下疑虑，却又碰见有色心没色胆的警察，然后开始巧妙周旋。午夜宾馆的大厅中都是大家爽朗的笑声。

一个人走进你的生命，你走进别人的生命，珍惜难得的缘分，日子就一天天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