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立德《花》水彩2011年
金立德《修船》水彩1980年
金立德《江帆》油画一九六一年
金立德《初夏》水墨二○一八年
金立德《女孩》水彩1986年
金立德当年写生照片
金立德《静物》油画1996年
◆吴南瑶
10月15日,刘海粟美术馆。89岁的金立德被人们簇拥着,有抱着写生本的孩子,更多的是比他年轻的老头儿——他们都是他的学生,来看老师的画展。
金立德,一位与新中国同步成长的美术工作者,水彩画家,“但我更自豪,我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美术教育是美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塑造美好心灵有着重要作用。想法朴素,日复一日用行动来践行理念,金立德笑言自己是当年众多同学中最普通的一个,“想得简单,所以活得长。”
盖叫天教我的事
出生于浙江镇海,十来岁随父母来到上海,金立德一边在电机厂实习,一边在业余时间师从于陈秋草、潘思同先生,就读于他们创办的“新中国美术研究所”。自1715年西方传教士来华教授西画,水彩画传入中国已经整整三百年。说到水彩画在中国的发展,上海是发源地。徐悲鸿先生曾称,上海徐家汇是当时美术家活动的“根据地之一,中西文化之沟通,该处曾有极珍贵之贡献”。1949年,金立德如愿考入杭州国立艺专(今中国美术学院)。当时的国立艺专学制为五年,聚集了一批名师:林风眠、潘天寿、黄宾虹、关良、颜文樑……“颜文樑先生教我们水彩画技法,他说一口苏州话,上课好像在说书,很通俗。他不用教具,就靠手里的粉笔,但很生动。”
共和国成立伊始,百废待兴,人才紧缺,当时的教学理念并非只培养象牙塔里的艺术家,而且要为国家培养一批一专多能的美术工作者,在这样的教学理念下,校长潘天寿还很重视“通识教育”,凡有文艺界大家路过杭州,都请来给学生做讲座。盖叫天的一席话给金立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给我们讲演武松打虎的经历。他说,人家演打老虎都是低着头的,只有他盖叫天总是抬着头,眼睛向上看。他问我们是为什么,我们都答不出。他才说,‘我看的是坐在二楼的观众,因为他们是很不容易地省出钱来买票的真戏迷,我要演给他们看’。”
艺术要为人民服务,自此,18岁的金立德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作为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一代美术工作者,艺术来自人民,也要走向人民的理念植根在他们的心里,水彩固然是金立德最擅长最偏爱的艺术样式,顺应时代的需求,他也在不同阶段创作了不少连环画、年画、宣传作品:“一件优秀美术作品的标准就是雅俗共赏,既要让专家认可,也要让普通群众看懂,两者缺一不可。”
童自荣给我配过音
1954年,自杭州国立艺专毕业的金立德先后在南京师范学院和哈尔滨艺术学院任教,自上世纪70年代后长期在上海师范大学艺术系任教,培养了大批青年学生。展览现场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上世纪80年代拍摄的胶片教学电影:身材清瘦的金立德带着学生们在浙江沿海写生,面对着自然风景,教授学生创作步骤。有位学生回忆:“晚上在小餐馆吃饭时,兴起的金老师给店家老板画像,老板一开心,就免费给我们加菜。不过饭后回到住宿地,金老师立马不客气,叫大家把当天的作业拿出来,一张张地讲评,构图、设色、技法,无一疏漏。五十多岁的他比我们小青年还劲头足。”
在通信不发达、教学受地域限制的年代,早在1981年,金立德就拍摄了胶片电影教学片《水彩画技法》,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电视技术方兴未艾,“新潮”的金老师开创了电化教学的方法,在中央教育电视台授课,“因为我的普通话不标准,那时候还请了童自荣来为我配音。”这样的美育普及工作,金立德不计报酬地做着,就这样,全国各地热爱美术的人们通过家里的小荧屏走近了水彩画,“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成就感。”
1988年金立德应邀领命,筹建上海教育学院美术系,任美术系主任,为上海的美术教育培养青年教师。同时应聘担任上海市高校职称评审委员会委员,后教育学院美术系并入华东师范大学,校报曾报道:“金立德的讲课之所以受到广大学生的欢迎,是因为他的讲解深入浅出,示范明确生动。不论是人物、风景,他边讲边画,金针随度,他把他的特技、绝活手把手地教给学生,从不保留。”
在艺术创作之余,金立德重视水彩画创作的学术和理论研究,出版了多部研究西方绘画技法的专著,教学、编著和创作三者影响互渗,对于中国水彩画,金立德总结道:“传统与现代技法并存,东方与西方品格共融,艺术贵在特色,贵在风格。一个门类的艺术如此,一个民族的艺术如此,一个艺术家也同样如此。”
看我这只变形的手
金立德工作台前手写着一句话:“不教一日闲过。”伸出右手,他说:“因为长年拿画笔,我的这个手指已经完全变形,伸不直了。”去年,一个旅居海外的学生来看金老师,惊讶于房间里塞满了大大小小、创作不久的画。金立德对他说:“我常在微信里看到你的新作,又多又好。我做老师的,总不能比自己的学生懒吧!”家人帮金立德数了一下,去年一年,金立德画了150幅。
去年,金立德开始尝试水墨小品的探索,150幅画大多从此而起。这一代人,骨子里留着传统的基因,上世纪50年代,同在南师院任教的傅抱石先生对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十分赏识,便建议金立德在水彩技法上多学习借鉴中国画,这个建议,也让金立德受益终身。“水彩画是舶来品,在欧洲有悠久的历史和雄厚的根基。中国的水彩艺术一方面要潜心吸收,一方面要关注中国自己的悠久文化,在西洋的艺术样式中透射出东方民族的智慧之光。”金立德是古典乐迷,但也深爱《梁祝》《二泉映月》,“绘画与音乐有共通性,这样的创作是真正具有生命力的。”
在学生们的坚持下,金立德才答应举办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个展。他把这次展览的名字定为“渐悟·自然”,意为自己并非天分超人,而是在艺术领域躬耕勤作,渐近真谛,以自然之心,现自然之质。
在金立德看来,不管时代如何进步,艺术始终还是来自于生活,作为艺术教育者,不能过度地表现自我,也不要用过于夸张的教育手法,先求真,再求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