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8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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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版:夜光杯 2019-10-31

静安区境的故事

——愚园路拾遗之五

徐锦江

愚园路的研究一直在路上。

去年10月的一天,我到愚园路上参加一项活动,在签名板前,一位长者拍了下我的肩膀,询问道:你是不是《愚园路》的作者?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位长者便有些激动地责问我:“你的书里为什么写长宁区的愚园路这么多,写静安区的愚园路这么少,静安区愚园路的故事并不比长宁区少呀”。

我哑然,并感动。孰多孰少,本是无意之举,感动的是,竟然有读者计较这些,正说明书在周围市民心中的分量,或者说,原住民对自己居住地区的一份热爱可以变成这样的执念。

因为要参加活动,未及细聊,便擦肩而过了。心里却在想,真是说不尽的愚园路,一个人再神通广大,也及不上“人民战争”,愚园路是个共享话题,让愚园路上的原住民来众筹写作,正是我的初衷,所以我在《愚园路》中专辟了“留白”一章,并在《愚园路》(百年纪念版)中增加了许多原住民的文章,如果来稿量多质好的话,将来还可以出一本《愚园路一千零一夜》。

随后的某天早晨,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的那头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是柏阿姨,冒昧打你电话。我旁边这位缪先生,看了你的书,也写了许多静安区愚园路的故事,准备出一本书,想请你作一个序。侬晓得口伐,我在静安寺街道工作,也住过608弄。”原来柏万青阿姨也曾是愚园路的原住民。

于是,这位长者,这位缪新亚先生的愚园路故事,便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我的微信中。我赞叹他的执念,赞叹他的勤奋,赞叹他的深入细致,赞叹他挖掘出的一个又一个名人故事,赞叹他将故事的触角从名人延伸到了普通人。现在,他一直用“美篇”方式图文并茂记录的静安区愚园路故事书终于出版了。分属两个区三个街道的愚园路历史因为民间写作的渗透和融合而更趋完整。

说起红色文化、海派文化和江南文化,愚园路都堪当其任。在这条路上,它们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而非抽象概念。前者,东头的刘长胜故居,西边的《布尔塞维克》编辑部旧址,中间的中共地下党上海局机关旧址可以标识;中者,各种不同设计风格的建筑、开放包容的政治经济文化艺术活动和五方杂处的市井生活方式可以说明;后者,曾经的愚园、游存庐、钱家巷的王氏宗宅以及现在仍然留存于严家花园、陈楚湘住宅和周作民住宅内的园林符号可以作证,当然,还必须说明的是西方文化的影响:从救火会邮局银行巡捕房警察局公交车马路,到舞厅夜总会公立学校医院孤儿院和殡仪馆。在愚园路上行走,真的会有“走一步就踩到历史,回回头就是文化”的感觉,我在《愚园路》书中也曾写到:朝弄堂里随便望上一眼,都会是惊鸿一瞥,让你翻江倒海。英国科学家法拉第在《蜡烛的化学史》中说过一句有意思的话:不管你观察什么,只要你观察得足够仔细,你就会涉及整个宇宙。观察愚园路,诚如是也,至少,可以成为打开上海的一种方式。

不久前,我出访土耳其,接待我们的当地人艾迪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欢迎你们来到全世界最美的城市伊斯坦布尔,没有之一。几天的访问,艾迪一直热情洋溢地向我们介绍伊城深厚的历史,在最后一天,他又真挚地对我们说:“你们还记得我第一天和你们说过的那句话吗?如果让我在全世界所有的城市中选择一个居住的话,我一定会选择伊斯坦布尔,一定的。”我在心里回敬了他一句,如果让我选择的话,一定是上海,一定的。但是我理解艾迪,因为他对伊城有深深的了解,正如我对上海。由此同理心,我发现一个道理,越是了解自己城市的历史,了解到如数家珍,就越会爱上这座城市,当你用一种主人的姿态去介绍居住城市的风土人情时,你已经是主人了。

有人说,在上海有工作和房产,有户口,你就是上海人了,也有人说,在上海居住个三五十年,有了下一代,你自然就是上海人了,还有作家动情地说,在这座城市里埋葬过你的亲人和先辈,你就是上海人了,说得都有道理,但我还要加上一条,当你对这座城市的历史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所以然,并能用主人的姿态充满认同感地向其他到访者介绍时,你大概也可以算作地道的上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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