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多马日利采

简 平

多马日利采是波西米亚平原上一座千年小城。这座位于捷克和德国交界处的古城，由于少有蜂拥而至的游客，所以显得格外宁谧。

我到达多马日利采那天，正好是星期日，秋高气爽，天气好得无法形容，可城里的居民都不出门，在家享受家庭生活，因而外面几无行人，仿如一座空城，但对于我来说，这真是求之不得，是我最愿意停下脚步的地方，感觉好像整座小城的风光都为我一个人所拥有了。秋阳在天，树叶金黄，连风声都听不见，唯一的声音是整点时刻的教堂钟声。在这样一座安静到不可思议的小城，驿动的心也就只能安然若素了。

进入小城是很有些仪式感的。小城有座精致却不乏恢弘的城门，拱形状如天穹，关着的窗子尽是过往的迹痕。要入小城，必须经过这座古老的城门。一旦踏入，美丽的老城赫然展现在眼前：石子铺成的街道有着厚重的历史积淀，而其宽阔整洁又极具现代感。街道两旁，一边是一幢幢的石墙建筑，历经岁月，巍然依旧，没有一点的颓败，其间因有一座高高耸立的圆柱体塔型教堂，给人以出世的感觉。但另一边，则是充满了烟火味的世俗生活，一整排连着的房子是各有特色的民居，同样古老，却不求一致，外侧是有拱形长廊的，可以避雨，可以防晒，走在廊下，看看，吃吃，喝喝，聊聊，怡然自得。徜徉在绵长的城廊里，既有当下的惬意，也有昔日的回眸，这可使所有的景致都不至于太过浮光掠影。

街后就是巷弄了，有的宽敞，有的逼仄，有的笔直，有的弯曲，许多窗台上摆放着各种鲜花，透露出小城的人们有着一份美好的情愫，热爱生活，热爱和平。的确，这座小城在历史上发生过著名的“多马日利采会战”，这是胡斯战争中的一个重大战役，德国封建主于1431年调集数万军队围攻多马日利采，捷克军事家普罗科普指挥步兵、炮兵、车载兵和骑兵展开艰苦卓绝的反包围，最终歼灭对方主力，致其残部逃回德国境内。在宁静的巷弄里穿行，遥想当年这里战火纷飞，备感和平的珍贵。

我没能赶上多马日利采的传统庙会，听说那真是盛大的狂欢，当地山民霍德族人会穿戴千姿百态的民族服饰，载歌载舞，素不相识的人们会微笑问好，摩肩擦踵地穿过小城古老的街区走廊。虽未亲历，但我在下榻的酒店的墙上看到了许多照片，这些照片既有新拍的，也有很多年前留下的，都生动地记录了举行庙会时的壮观景象，人们的脸上满是笑容，欢畅无比，尤其是霍德族妇女的节日盛装，华丽而鲜艳。这座小城完好地保存着文化传统，比如，城里的图书馆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现在还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每天迎候着前来看书的读者，任凭风云变幻，阅读不止。不过，小城也不排斥新鲜的东西，比如，盖了一座现代大型超市，但是只能远离老城区，而且门前广场的地面仍然铺着石子。

我就住在拱门长廊边上的乔德斯凯霍赫拉杜酒店，这栋房子太古老了，以致当我踏在窄窄的螺旋般的楼梯上时，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整栋楼除了我，只有两三位房客，我被安排在顶楼有着高高房梁的阁楼里。晚上，万籁俱寂，我打开天窗，看到夜空里有许多明亮的星星。露天阳台上有一盏旧式马灯，就在昏黄的灯光下，我查找起女作家鲍日娜·聂姆曹娃在1846年发表的被誉为第一篇捷克现代散文的名作《来自多马日利采城近郊的图画》，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