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城管巡察

蒋鸣鸣

早些年，大街小巷随意摆摊，影响市容，乃至阻碍交通；执法中，若城管队员简单粗暴，易引发矛盾，甚或导致流血事件。乱摆乱放，固需整治，然而不当执法也受人诟病。

近年来，和谐之风吹拂，冲突日趋减少。走笔至此，我忆起一桩往事。

那是一次文明的巡察。

2016年春节前夕，我赴深圳探亲。闲暇时，于附近的福田区新秀路散步。该路中段两边人行道上，一侧为学校围墙，一侧系单层的数十间商铺。穿着黑色制服的城管队员，常于铺前来回巡察。

某日上午，我怀揣好奇，尾随观看。

他们由一穿便装、手擎对讲机的中年男引领。“对讲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劝说摊担或其他物品超出屋檐垂直线的商户将货挪移进去。虎背熊腰的城管们立一旁，默然无声。

开“美味鲜汤粉”店的中年夫妇，占据了街角，忙碌不得闲，除汤粉外，还售其他小吃。买蒸饺、汤包的顾客，来去匆忙；捧粉碗的，围坐在垂直于“新秀路”通道旁的几张桌边，呼哧呼哧嗍粉，路人不时绕桌穿行。液化气灶、瓶罐、碗盏、塑料水桶、小凳及堆放实物的四方桌等，将离地面数尺高的转角台阶挤满。队员们围住摊。“对讲机”说，老板，九点了，该搬进去了吧？胖乎乎的女老板道，没赚钱，进屋更没生意！政策一视同仁，“对讲机”说，你占了拐角和通道，过分了。瘦高男老板忙答应：好好，就搬就搬！女老板白男人一眼，转脸堆笑道，稍等下！“对讲机”见事主已表态，领队前行。

肠粉生意摊前，生意火爆。

三四个穿着赭色上衣男员工，有从里往外递配料，有手持不锈钢抽屉“嘚嗒”“嘚嗒”搅拌湿米粉里的鸡蛋与碎香肠，搅匀后摊平快速塞进不锈钢柜里；再抽出烤熟肠粉的其他抽屉，用亮闪闪的刮刀左右荡荡卷成长条，铲入食盒。食客们接过食物，将钱递给老板，转身离去，制作与买卖紧张有序。城管们拢来。“对讲机”抬头望一眼屋檐：挪进一些吧！老板找零给一食客后从不锈钢灶圆形圈子里绕出，指挥“赭色衣”将灶往里抬至跟屋檐垂直。“对讲机”边走边点头，莫再移出。老板顾自收找钱币。

我仍跟随城管巡察。

馕饼摊鲜花店烟酒店美容店五金店百果店书店和带潮州、岭南特色的“紫和八刀汤”“韬乐园”“台湾铁板自烧”，以及肉店银行房产中介等，挤挤挨挨，琳琅满目。城管们脚步缓行。过肉摊时，“对讲机”指指叠满鲜肉的摊担，“喂，肉担进去点！”切肉汉子闻言，放下砍刀，使劲将沉甸甸的担子往里拖两拖。

到达尽头，队伍回转。

行至“美味鲜汤”店，店主夫妇已将桌子收进屋内，买卖也近尾声，间或一两个顾客接过塑料袋装的锅饺或汤包，匆匆离开。“对讲机”点头：不错不错！没等回答，他三五步跨过通道，站到了对面转角。队员们紧贴上去。此处食杂店，屋檐伸出半米光景，檐下水果摊随屋角摆放，篾竹及塑料模块的水果筐，横七竖八堆满台阶。“对讲机”朝呆呆望街的守摊姑娘道，请把筐收上去！姑娘充耳不闻。“对讲机”火了：叫你呢，这么大的人啦，懂不懂礼貌？姑娘转过脸来，哟，一张眉清目秀的瓜子脸。她气冲冲反问，我咋这么大啦？我才十六岁！说完，双手抱胸。动手吧！“对讲机”下令，四五个城管队员弯腰屈背，搬起沉甸甸的水果筐子，塞进台阶上靠里的空当。姑娘板紧面孔对一队员说，放稳些，会掉下去！说完，将搁好的篾竹筐子使劲往里推。城管队员转身搬来一筐，笑吟吟地说，不用你动手，我们有使不完的劲呢！姑娘这才脸露微笑，下台阶接连抬上两筐……

台阶搬得清清爽爽。“对讲机”继续领队进行巡察。

是啊，无论城市抑或其他领域管理，需要这样的文明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