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春风吹不起

叶国威

“江国春风吹不起”一幅茶挂，我藏了多年，是日本大德寺紫野苑一休宗纯的书迹。“江国春风吹不起”出自南宋的圆悟克勤禅师所编辑的《碧岩录》：“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处”是两句为一解，言江南一带到了春天，因为春风太温煦，所以几乎无法明显感受得到，像东风不曾吹起，然那时鹧鸪的啼叫声已从花丛深处传来，形见声闻而风似尚未吹起，其实春风早已又绿江南。“真理”原本就充斥于天地之间，然因为没有形态，所以眼睛看不见，但不代表不存在，故这两句禅语是要人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才是领悟真理的不二法门。

这位“一休”，听起来是否很耳熟？没错，他就是动画片里“一休哥”的原型，只是卡通中的故事，部分照流传民间的《一休咄》，然大多都是出自动画公司的原创。一休是日本南北朝时期北朝后小松天皇的儿子，当时日本幕府足利义满将军结束了六十多年的南北对峙，下令年小的一休在京都安国寺出家，以免他有后代。一休出家初时训名“周建”，17岁投入西金寺谦翁门下，法名“宗纯”，谦翁示寂后，拜大德寺华叟宗昙为师，25岁时，华叟授予他“一休”的法号。一休曾自作和歌道出典故：“欲从色界返空界，姑且短暂作一休，暴雨倾盆由它下，狂风卷地任它吹。”

一休一生充满传奇，行为似离经叛道，但他以疯癫道出人间世相，成为禅林临济宗的一代高僧。他的茶道受到能乐和连歌影响，日本茶道的鼻祖村田珠光就是拜在他的门下。有一回一休问珠光对赵州和尚“吃茶去”的意见，珠光默然，正在那时另一和尚端茶过来，一休便一掌将珠光手中茶杯劈倒，珠光大惑不解。一休继而大喝一声：“喝了！”珠光始顿悟说：“柳绿花红。”从此珠光改变了喝茶的心境，“柳绿、花红”是自然真实的本象。

村田珠光后来觉得喝茶应该要有一定的规矩，加上他与日本连歌师的交往中，常感受到连歌中的“冷枯”之美，于是将之引入到茶道的追求。同时主张唐物与和物两者统一，创造了追求能乐和连歌的精神深度和茶禅一味精神的“侘茶”（侘，是日本的一种美学态度，意指在简朴与贫乏之中享受闲乐），成了日本茶道的鼻祖。

及珠光的再传弟子武野绍欧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更为简淡的“佗茶”。此后，绍欧的高足千利休再集二人之长，成为日本茶道的集大成者，人称茶圣。

2013年《寻找千利休》的一部传记电影，使人对法名宗易的千利休不再陌生。千利休幼名叫与四郎，法名为宗易，斋号为抛筌斋，天正13年（1585年）羽柴秀吉在皇宫开设茶会，向正亲町天皇献茶，同时就任关白、太政大臣，并受天皇御赐“丰臣”姓氏，此时天皇亦赐千宗易“利休”居士号，从此便以千利休为名。

电影中饰演千利休的市川海老藏，在接受电影邀约后，有一则小故事，就是他认真地针对茶道、茶具实物、名迹及相关历史书籍作了长达一年的准备工作。其间他还购买了利休使用过且价值不菲的茶杓，力求身心内外最大限度与人物贴近，故他在电影中演活了茶圣——千利休。

茶杓是茶道具之一，对茶师而言就像武士的剑，是从茶入中把抹茶舀到茶碗中用，通常长不过19厘米，有竹、木、牙、银等不同材质，源自于中国唐、宋时的药匙。千利休亲劈制的茶杓特征“中节”，即在“露”与“切止”之间留有竹节，作本樋，樋是指竹节上的自然凹槽，且在竹节上有两个明显的环，细环在下，做的茶杓称为顺樋。

千利休以“和、敬、清、寂”为茶道的根本。“和”是调和，能去除人内心的贪欲、瞋恚和愚痴。当心中平和，一心不乱，谦敬之心便生，敬人爱物，人心因为不起偏颇，所以心灵坦荡澄明，如处于一个寂静的空间，不受外界干扰，这就称为禅心，也就是茶道的心。

曾有人问千利休茶道的奥妙究竟在哪里，他回答：“就像夏天时，使人觉得凉爽；冬天时，使人觉得温暖；用木炭烧开水，可使茶变得更加好喝，这就是茶道奥妙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