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钟情为伊痴

◆戴敦邦先生新著封面

◆张志萍

年初，刚过完传统中国年。上午十点，我如约来到戴敦邦老先生位于本市西区的工作室。甫一坐下，慈眉善目的戴老就拿出他一年来呕心沥血创作的三百零三幅《红楼梦》人物造像，并向我介绍：“那是根据《菊花诗》《海棠诗》《红楼梦》曲十四首及《女儿乐》《女儿悲》等诗作创作诗情画时，在诸种场景之中所画的人物群像……”

一页一页翻阅，爱不释手。《红楼梦》那一百二十章回的美妙诗词，通过戴老的细腻笔触，传达出栩栩如生的诗意，而他书写的《怡红快绿》等诗文稚拙、奇崛，富有金石气息。我突发奇想：何不建议戴老从灯火阑珊处蓦然转身——手录《红楼梦》诗词，并结集出版，以飨受众？

我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戴老谦逊，连说“我不是书家”、“我更怕读者说，这么蹩脚的字也拿出来出版”。“泱泱中华五千年传统文化，既有脍炙人口的‘唐宋八大家’诗词文，更有富于警醒意义的孔孟等诸子的精彩论述。中国书家选择内容的余地太大了，如果换了别人，独独选择手录《红楼梦》诗词，读者会感觉非常奇怪。而您钟情《红楼梦》四十余载，熟稔其中人物的一颦一笑，对他们丰富的内心世界了然于胸，这点是‘楼’外的一般艺术家难以企及的新境。您如果可以写《红楼梦》诗词，那将涵盖书画诗词，创作脉络更加完整，更有意义；对钟爱《红楼梦》的读者而言，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福音。”听我一番话后，戴老说，让他考虑考虑。

豪迈如戴老，真的采纳了我的建议。到了四月，戴老对我说：“志萍，我把其他创作任务朝后推延，现在就已经开始书写了哦。”那一瞬间，我欣喜若狂！

五月十二日，钟爱《红楼梦》的我有幸作为第一读者，见到了戴老耗时两个多月精心手录的一百八十余幅《红楼梦》诗词曲赋，心潮起伏，不能自已。看得出，在纸张选择上，戴老是经过深思熟虑、匠心独运的：他根据场景和人物性格特点，选择不同的纸张。呈现在我眼前的这些诗词曲赋，纸张质地、颜色考究，用戴老的话说：“譬如薛宝钗，我就写得中规中矩，有点一本正经；林黛玉，就写得柔柔弱弱、瘦精精的；史湘云，我给这个小姑娘写了像男男头（沪语‘男孩子’的意思）一样的字，比较粗犷；而贾宝玉，我是信马由缰，有时候是这样写，有时候又是那样写。书中对联也是，根据环境，有种写得粗一点，有种写得笨拙一点。我想说明的是‘字如其人’这一特点。所以，这又是一本画册。”这些话，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运筹帷幄，“梦”笔生花。

在闲谈中，戴老再三跟我说：“以前我在创作时从来是不敢写字的，最多是用毛笔在画上点几个字。这次是听你所言，我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写的。所以，千万不要让读者理解为这是一本书法版的《红楼梦》诗词曲赋。”

曹雪芹先生的伟大之处在于其以隽永优美的文字，极富体察世道人情之心，为世人留下了一部千古名著；而自命“民间艺人”与“三敦居民”的戴老，用诗书画的形式深情演绎了这部人间悲剧。纸上得来终非轻，原来情愁载不动，他用低身姿驾驭高峰之作的书画创作，相信也将在中国绘画史册上留下值得铭记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