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智
去年11月30日,正是初冬时令,那天也正是冬雨开阖、风雨飘拂。上午,来了一大拨人,是两个不同地点来的,一路从山东奔波而来,是考古学大家王献唐的孙子王福来先生带了夫人子孙一行,另一路是上海朵云轩带着几位专家。为何而来?为大名鼎鼎新月派诗人、考古学、文字学大家陈梦家(1911年4月20日-1966年9月3日)而来。梦家早已逝世,他的那句“一朵野花在荒原里开了又落了”,读书人大都知道,但你能想到这位诗人会留下鲜为人知的一个豫剧手稿本《红日》吗?
剧本是1959年写的,是60年前由陈梦家用钢笔亲自所撰。经历了风风雨雨的60年,人早逝,剧本在,这文字的生命力有多强。不久前,上海朵云轩征得陈梦家的这份手稿。陈梦家是浙江上虞人,他夫人赵萝蕤(1912-1998)是浙江湖州德清人,一位中国著名翻译家和比较文学家,长期从事英国文学家狄更斯、勃朗特姊妹和美国文学家惠特曼、詹姆斯的研究。译有艾略特《荒原》、惠特曼《草叶集》等名著。这就有了陈是半个湖州人氏的姻缘了。一如陈的好友王世襄也是半个湖州人。
为何于60年前,陈梦家突然会写出一个戏剧剧本?就是来为陈梦家与赵萝蕤寻根溯源。记忆中近20年里,诗人、作家、专家学者有一二著作,自我宣传、找人写书评,自我哄炒,已成司空见惯的平常事了。然一如陈梦家这般于现代历史上完成了许多不朽之作的人,却在洛阳东郊白马寺镇十里铺村的植棉场里,悄悄地把一部豫剧剧本《红日》送给了他的友人,至今还找不到有第三个人知道。更没有在这部他一生唯一的剧本签上自己的名字!几乎成了一个奇特之谜。
吴强的长篇小说《红日》,1957年7月,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那天,于湖州湖笔博物馆参观时,我与王福来先生聊谈中获悉,陈梦家在给他祖父王献唐的信中写到过,陈梦家一边下放干体力,一边抽出了大约三十六个“半工”,写成此剧。在陈逝世后,人们很难将他和豫剧联系起来,更难与德清人赵萝蕤生前的作品联系起来。因此陈梦家创作豫剧剧本,引发一些学者感叹,并直至近期猛烈地爆出此料。
王福来那天还与我说,当年陈梦家写给他祖父很多封书信,于“文革”中一烟化之。但总算在那年代,由三代人藏藏掖掖,保存下来这部剧本手稿,且非常完整。
豫剧与陈梦家有何关系?为何陈要写此剧?是他自己喜写,还是为他人所写?是在怎么样的处境和心情下,完成这份写作?……
我认为并不太重要,一部稿本,只是记录了这位大家,于生命过程中的一段历史。作为一个诗人、考古学家、文字学家,活着时的写作,早成为画上句号的过往心灵史的真实写照,同时也反观了那个时代的历史。
而作者只是“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故他的唯一的剧作,因有心人而永远存在于这世界上,并让此段历史在史学上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