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南 海

人生三昧中，茶的名声似乎是最好的。

《茶录》记载：“其旨归于色香味，其道归于精操洁。”饮茶时要心守闲适时，阅读疲倦时，意绪纷乱时，鼓琴看画时，酒阑人散时，访友初归时，夜深无语时等等韵时韵处不一而足。

喝茶是极讲究的，《红楼梦》中有“栊翠庵茶梅花雪”一回，妙玉请宝钗黛品茗，煮茶的水是五年前在玄墓蟠香寺“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中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隔年蠲的雨水哪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可知茶与水的相配实是一门艺术，使用器具和烹煮火候也有很大学问。相传宋苏东坡被贬黄州，其师王安石嘱他归时取三峡之中峡水一桶来烹茶，而东坡过三峡只顾流连山光水色，舟顺流漂到下峡，才想起师嘱，匆忙中提了一桶下峡水应差，王安石煮茶一品道，“这是下峡水，你能瞒过老夫？岂不知上峡水轻，用之烹茶味道太嫩，下峡水重，用之烹茶味必过老，只这中峡水才轻重恰当，茶味才是正品。”所以，啜茗者极重视水质，以山泉为上，河水次之，井水更次之，湖水尤次。至于妙玉收梅花上的雪，我想不过言其洁，聊供一叹罢了。

唐以前的人喝茶，要漱口、洗脸、净手、整衣，将茶叶放入罐中和冷水一起烧，煮出的汤汁稠如米粥的，大概饮起来也同喝药差不多，恐怕现代人难以享受。据说当今像唐人那样煮茶的是日本，严肃且极讲规矩，故而真正古老的茶道也只在日本流传下来，作为茶之故乡的华夏大地倒不多见了，叹叹！

现代中国人生活得紧迫，自然将饮茶的手续缩到极简，将沸水冲入茶盅，闷上片刻即饮。烹茶改称泡茶，并且一撮茶叶常冲四五回开水，却不知“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是饮牛饮骡了。”又有言道：“茶在第二泡时为最妙，第一泡譬如十二三岁幼女，第二泡的年龄恰当十六女郎，而第三泡则已是少妇了。”因第一泡香味不能尽出，第二泡色香味最浓最酽，第三泡则色香味已过，开始走下坡路了。

茶出南方，所以南方茶肆林立。南方也讲究泡茶馆，啜早茶、午茶、晚茶。西湖的龙井、福建的铁观音、洞庭老君眉、庐山云雾茶等都是上品，只是价格昂贵，三两友人买一壶，泡上几杯，坐下慢慢品啜，间以谈天说地，听听评弹，一小杯茶能喝上大半天；至于夏日炎炎，道旁林边，为干渴行人备的大碗茶，盛于大木桶中，倒在大海碗里，五毛钱买上几碗，就立于路旁，咚咚有声，顷刻饮尽，只觉得身心舒畅，毛孔尽开，抹一把油汗，接着赶你的路去。则又是一种饮茶的气派，思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