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款的故事

黄宗之

被新冠肺炎病毒感染的人与日俱增，加州政府宣布进入紧急状态，CDC（美国传染病疫情防控中心）发出警示，人们需要准备足够两周的饮用水和食物，以防范新冠病毒肆虐时生活受到影响。

周末中午，我开车去商场采购，打算买两箱瓶装水备用。商场内购物的人很多，放瓶装水、卫生纸、大米和方便面的货架已经被掏空。

回到家后，妻子拿来一封信用卡公司的信，说是上个月四日我在该商场的那笔账被刷卡了两次，重复收了我们一次钱。有事实为证，我只好说，“明天上班时，我请一会儿假去商场买水，顺便把这笔多刷的钱要回来。”

第二天，我向老板请了两小时假。赶来采购物品的人仍旧很多，门外有好几百人推着购物车等候。待大门开启，我随人流缓缓走进时，里面早已人满为患，商场内你来我往一片混乱，货架间水泄不通。整个购物区弥漫着抢购日用品的气氛，人们对新冠肺炎病毒的恐慌蔓延在商场的每一个角落。

我从来没有见过商场内有如此汹涌的热潮，于是，打消了买水的念头，丢下手推车，挤过人流，去了办理退款手续的柜台。

退款处排着长队，我站在队伍后边耐心等候。柜台接待员是一位白人女服务员，看似不到三十岁，一头金色长发，圆圆的脸蛋，五官匀称。她独自一人忙活，尽管忙得晕头转向，她那张脸上始终笑容可掬，说话心平和气，我对她的印象挺不错的。

过了近半小时，轮到我去柜台，有一对华人夫妇费劲地推着一辆特大号的购物车从我身后经过。车上货物太多太重，车一扭，差一点撞到我。

我拿出信用卡公司账单给她看。听完我的陈述，女服务员的脸沉了下来，蓝色眼珠里闪烁出疑问，毫不客气地责问我：“你当时买的是什么东西？吃的还是用的？”我一听她那种口气，根本就不想给我解决问题。我没有好气地回敬她说：“这是一个月前的事，买了什么东西谁还记得？你想要了解，电脑里有记录，你调出来看嘛！”

她不友善的眼神使我感觉自己在她的眼中，全然就像一个趁人之危浑水摸鱼的家伙，是一个不知廉耻的诈骗犯。她似乎没有打算上电脑查看我的采购记录，而是用特别生硬的口气说道：“你不说出来，我不可能给你退款。”

我被激怒了，提高了嗓门：“你们重复收费，是你们出的错，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待顾客？”说罢，我气愤地叫她把经理找来。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女服务员把我的账单交到她手里，简单说了几句话后退到了一旁。经理笑容满面地走近我，安慰道：“不要生气，我来给你处理。”她走到电脑屏幕前，调出我的购买记录，仔细核对了账单后，对站在一旁的女服务员说：“是的，的确是我们重复收费了。你帮他把账单处理一下吧。”那女服务员极不情愿地走到电脑前，打印了一份记录，在上面签了名，随后交给了经理。经理对我抱歉地说：“先生，对不起！我们已经把钱退回到你的信用卡账户了。”

中午吃饭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夫人来的电话。“宗之，我记起来了，是我搞错了。你上个月在商场买了两个高压锅，是不是重复刷过信用卡？”

哦？是吗？我放下手机，尽力回想。是有这回事：上个月我在采购，看到有高压锅出售，我买了两个送朋友，请售货员分开收费。一旦想起后，一股强烈的自责便跟着袭来，我感到浑身发热，额头冒汗。我感到无比的羞愧，马上打电话对夫人说：“是的，我记起来了，我们搞错了，我的确刷过两次卡。”她安慰我说：“没有关系，什么时候人不多了再去说明一下，把钱退回去。”还等一段日子？“不行，我必须马上去。”我斩钉截铁地说。我立刻又向老板请假，开车返回。

来到退款柜台，我看到经理正站在那里。我急忙走过去，把信用卡账单交给她看：“对不起，的确是我搞错了，我刷过两次卡。”我向她真诚道歉后，把会员卡递给她，请她把钱扣回去。她有些意外，愣了一下，随即向我连声说：“先生，非常谢谢你。”她微笑地望着我，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眼睛里满是欣赏和赞许。经理把我的会员卡交给那个女服务员，女服务员一怔，那双疲惫的眼睛里显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