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8月21日 星期四
不敢浪费 智慧快餐 话声变异和疾病先兆 重温《达坂城的姑娘》 爱的微光 祭孔婶 十七岁窗外的希望
第19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0-03-29

祭孔婶

胡根喜

那年,一个春雨潇潇的晚上,孔婶的女儿一头扑进我家门,见面未语,先自哭了。惊愕之余,方知孔婶、我的干妈刚刚过世了。突如其来的噩耗令我难以自信。数日前,我去看望时,她的精神还不错,怎说走,就走了!不容细问,挈妇将雏,一家三口快步随去。

她走了,走得安详。还是昔日的模样:丰腴白净的面容,依旧那么好看;属于她这一辈女人风采的用刨花水梳理、盘成椎状的“螺髻”,光泽而纹丝不乱。泪眼婆娑的孔大爷、我的干爸说,晚饭前你妈说萎(累)了,想睡一歇。拉(哪)个晓得,她就这么走了。潸然泪下的我,静静地守在床前,往事的影像,仿佛历历在目。我命苦,五岁丧母,是个没娘的孩子。她与我外婆是门对门的好邻居。那时,放学后我常去外婆家做作业。令我困惑的是,她时不时地就倚在门边,微笑着看我,一声也不吭,有一种异样的“呆”。许是为了释疑,外婆告诉我,她曾经有过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儿子,但不幸早夭。后来,她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是经济所束,还是松了决心,她未再生养。由于和我外婆关系好,她曾多次悄悄地跟我外婆说,要认我做干儿子。我是胡家的长子长孙,外婆怎能做主?可她不甘心,私下里依旧叫我“干儿子”。我在寄宿制的中专上学,周末才能回家。返校时,一众同学都会带回各类食品,以在晚自修后加餐,但主流是“炒麦粉”。而我呢?也有,但很土,也就是外婆买的几只干硬的“香脆饼”或“老虎脚爪”。虽说寒酸,但总算有了一点慰藉。这事,不知怎地让孔婶知道了。于是,临走时她总会将一罐早就炒好、又拌了绵白糖的“炒麦粉”塞给我,说“人家有,我儿子也要有”。这让我感动。从此,我在心里默认了这位“干娘”。再后来,我不幸丧父,外婆一家又因独生子、我的舅舅援建“小三线”而迁去了外地。在一段时期里,我与孔婶往来就少了。

认孔婶做干娘,那是缘于我有了女儿。在得知后,孔婶就派三个尚未婚嫁的女儿,轮流来照料。这让孤立无援的我和妻子感激不已。在贺满月那天,我俩抱着女儿去了孔家,也正式拜她为“干娘”。从此,有了娘的呵护,我的心里就有了阳光。娘对我视同己出,尽管她家不富裕,但时不时地就给孩子送东西,四时八节一定要去家里吃饭。

娘虽不识字,但明事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以唯一的中专学历破例被允许参加电视台招聘记者编辑的考试。经过一系列考试、政审、体检后,我收到通知,是首批5名录取者之一,让我去厂里善后事宜。我在第一时间告诉了娘。她拉着我的手,又拍着我的脸,笑着说:我就晓得我家根喜有出息。谁料想,录取通知一直没来。后来,招聘办副主任打电话召我面谈,让我去另一家媒体的夜班编辑部报到。我犟,据理力争,不愿去。为此,我郁闷了好多日子。这事,一直不敢跟娘说。纸包不住火,娘还是知道了,安慰说:儿子,莫难过。这一步踏空了,我们就等下一回。一年后,我因参与市劳动局组织创作、上影厂拍摄,并兼做场记的一部反映安全生产为内容的影片后,被招去创办《上海劳动保护报》。娘知道后,拉着我的手说,春天的烂泥,埋不住往外冒的笋尖子。你看看,是你的,一分都不会讹错。我说,娘,这是一家小报。娘不以为然,说:我们不跟人家比大小,只要盘命地去做,一样有出息的。我记住了娘的话,好好干,一直到退休。

时光荏苒,孔婶、我的娘去世已三十多年了。写此小文,算是对她的祭奠吧。娘啊!你走了,但儿子会永远把你放在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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