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健
几个月来,坊间围绕新冠肺炎有过不少段子,较流行的一个是“专治不服”:先是说哪些国家的人不易得,接着是什么人群不易得,后变成“什么体质的人得病后不怕,最终将产生抗体”(貌似专业的说法是“群体免疫”),可临了,都破功了。如今,从武汉抗疫前线凯旋的上海医疗队员陆续解除隔离,他们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真能制服病毒的是——科学,成本最低的途径是——了解科学知识,养成科学习惯。
曾奋战武汉金银潭医院重症病区的一位上海医生告诉我,科学的标准作业流程(SOP)是战“疫”的保障,“哪怕洗手也关乎人命”。得益于院感专家指导,从穿脱防护服到洗手消毒,医务人员有效避免病毒感染。而正确洗手方法更是伴随媒体宣传深入人心,“医生,按标准洗手法,多长时间才算洗干净?”一档新闻里,有患者问,回答是:“你连唱两遍《生日快乐》,认真清洁双手,就能洗干净了。”
这不禁激起我的联想,洗手何以与生命相连?科学。160年前,最发达的欧洲,匈牙利医生塞麦尔维斯发现微生物感染引发产妇产褥热,于是推行病区洗手制度,拯救无数母亲生命,可长期用沾着血或其他液体的双手去接生的同事把“术前洗手”视为侮辱,“我们是来救人的,怎会是传染者?”在细菌尚未发现,体液论主宰医学的年代,塞麦尔维斯成了千夫所指的“叛教徒”,心理学上甚至为此出现专有名词“塞麦尔维斯反射”,即个体会条件反射般地否定、拒绝新证据或新知识,因其攻击了现有的常规、信仰或价值观。
社会越是文明进步,对人的知识结构和科学素养要求越高。本轮全球抗疫,既有过鼓噪“室外没有感染风险”、在高风险区群体聚会、盲目哄抢药品的不理智行为,也有医务工作者以科学为宣传武器,像“一米,是爱你的距离”“疫情不散,我们不约”等金句不仅成为美谈,也成为大家遵守的新习惯。
事实上,公众科学素养对疫情防控极其重要,毕竟遇到突发传染病,焦虑、恐慌、悲观思潮常常浮现,理性认知愈发珍贵。就当下而言,围绕“无症状感染者威胁”“新冠病毒变异威胁”等话题,医学专家及时从病理特征、变异规律上予以实证解读,明确疫情“可防、可控、可治”。不客气地说,这场抗疫,衡量各国坚不坚强、能不能避免非理性社会情感冲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科学理性的声音起多大作用。
回望历史,以19世纪欧洲工业化、城市化为契机,现代公共卫生体系逐步建立,健康科学得以普及,而且这种普及带有“双重性”,既宣传医学进步与伟大,也承认医学的局限与无奈,引导民众合理预期。哪怕是现在,专家对新冠病毒既强调防护、消毒,也劝诫反应过度,“度量的尺子”正是科学。
法国科技史学家布鲁诺·拉图尔描述塞麦尔维斯的功绩时说,战争绝非天纵英明的将军在打,而是无数人以不同方式与位置添加到战争中。塞麦尔维斯成为公共卫生运动先驱,是因为他以实验去传播科学,更因为巴斯德等同行发现细菌,让公共卫生获得更硬的科学佐证,促进了公众接受新的卫生习惯。
今天,面对疫情,就像“80后”作家张悦然所言:“某种善良的东西,宛如血小板,在灾难造成的伤口上,迅速聚集。若它可以持久,可以累积,未尝不是灾难带来的一种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