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明
劳黎华在书法上几十年的积累、探求和参悟,正在显现出越来越突出的结果。也许是所有的积淀,都有一个或者几个质变的机会。也许是世间的机遇和内心的变化会在一个时机交汇,而后成就一个人艺术的成型。
说到艺术风格的成型,在当代,似乎就是一个商标的设计完成。但是对劳黎华来说,不是。他早年师从周坚白先生,从帖学入门,得精微之学;后工碑学,尤重邓完白的线条质感;复以王孟津、杨铁笛为范,追求豪放纵肆。所谓“游于艺”,正是黎华这几十年的写照。
他广为人知的铁线篆书,恰如佛学的律宗,每一件作品、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进入了无懈可击的状态,可以说达到了不能移动一毫米的精确状态。就像一位精进的高僧,行止坐卧,自然合律,于静穆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仪。他的铁线篆多次入选大型展事,绝非偶然,即使将他的铁线篆置于王澍钱沾之中,也绝不示弱。所谓工匠精神,到了极点,也只有用律宗的威仪才能形容。
如果说劳黎华的铁线篆精严如律宗的威仪,那么行草书才是他释放心境的真正理想。他对自己行草的要求,常常是拿书法史上的巨匠的技法和精神来对照的,心中的标杆多了,法度的精熟、气势的充盈、意态的自然却总是难以面面俱到。不过长期的追求,慢慢地洗涤着所有不符合高雅眼光的尘杂,却慢慢显现出理想中的自我。这个理想中的自我,不一定是法度精熟到晋唐的高手,也不一定气势浩然到晚明的沙场,只是把过去一切的训练,放到了下意识的书写之中。
近来看到的一批黎华的行草书,真的是渐入佳境。当所有的尘间梦幻都已消散的时候,对生命的参悟才是人生的终极思考。而思考也渐渐退去的时候,写出的字就会有新的境界。曾经学过的碑帖、曾经熟练运用的技法包括章法、线条、轻重变化都大大地淡化了,然而并没有松懈、走样,更没有走火入魔的任性。这是一个参悟的过程,前面几十年的路没有一步是白走的,正如前面几十年的饭,没有一碗是白吃的。
有人说,黎华的铁线篆和行草书是“双重人格”,我觉得这是一个人修行的两面。篆如守戒,越严越好;行如参禅,越透越好。两者都做好了,尘间杂念就少了,字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为什么当代的艺术成了秀智商的平台,炫技巧思能令人叹绝,人格思想却无力感人,因为在红尘的迷失中寻找自我,是很多人不想做的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