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8日 星期一
清汤亦好(中国画) 打着火把走夜路 手帕在手 浮桥是甜的 阴霾正慢慢散开 书生为真勇
第21版:夜光杯 2020-04-24

浮桥是甜的

吴道富

“新冠”肆虐之时,学生连连问安,诚邀风清天朗,故地观光欢聚。任教才数年,师生情不断,感动不能已,不免怀曩昔。

几十年前,我分配到四川内江市三中任教。三中在东兴镇,与中心城区隔着一条沱江。初过浮桥,异常新奇,上海人从未见识过啊。数十条木船横排连接两岸,长约百米,宽近三米,船道上铺木板,两旁有原木简易档栏。行走其上虽微晃动,大抵如履平地。初来乍到,无心恋桥,奔校报到。攀爬好多级石梯坎,始见东兴老街,石板道岁久光溜,两侧茶馆、杂铺、饭店、饼摊、医院、邮局等倒还齐全,都镶嵌在木面黑瓦的平房之间,打牌的、喝茶的、摆龙门阵的居民也不少。三中在老街那边尽头。

工作生活于斯,过江进城常态。那日我伫立浮桥,夕晖璀璨,浅丘青翠,江水碧鲜,唇际不由轻咏李白《送友人》: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多美的景,多浓的情,感人肺腑!内江人坚信,正是在这里,李白与友人范金卿(相传为内江首位状元,唐开元年间李白专程到内江拜访范,交情甚笃)挥手惜别,这是内江人历来引以为傲的。兴冲冲拾级上东兴,左坡岩上那棵两人才够合抱的黄桷树虬根盘结、枝繁叶茂,似张双臂拥我。再回首,浮桥如练,想那张大千、范长江、喻培伦诸君或也曾在桥上浮想联翩……心生丝丝甜意,盖拜浮桥所赐。

从东兴镇溯江而上数里,有峰西林,不高而秀,绿树染目,丰草没足,野趣盎然。山上“太白楼”始建于清道光年间,四方翘檐楼亭式建筑,面揽沱江,翼然若飞,为纪念李范同游西林之雅事也。我慕名瞻仰,胜景丽色,逸兴遄飞,极目环顾,酷似诗仙之描,真不能不信那个美丽的传说啰。依栏临眺,浮桥若虹,山城两端瞬间途通,便民利商,该称善桥才是!

目光聚浮桥,往事溯前朝。内江浮桥始建于明,距今四百余年。沱江穿行于川南丘陵,肥田沃壤,舟船相继,商贾冗忙;内江盛产甘蔗,美称甜城,有桥市愈兴,民皆乐之。枯水期(一般九月底至翌年五月初)一日间便可搭起浮桥,桥工用粗钢丝(或麻绳)拴巨石沉江底固船,妙在桥中还设“活闸”——两条船拼成一截桥体,平时以铁链固定,遇有船过,桥工开闸,先脱链,再用竹篙将“闸船”撑到下游方勾牢,船过复位,行动迅速,行人稍候片刻即可。汛期桥拆,换摆渡船。我在时,过桥、摆渡费均为三分,且包往返。浮桥是一条大动脉,亦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浮桥从视野中像变焦镜慢慢拉远了,而我心中则升起敬意,甜味也在弥漫。

几回回过桥心绪不同,最难忘我调回上海工作浮桥送别的情景。同事们经我坚拒婉谢都依依不舍在校门口握别,而学生们硬要送我过浮桥上火车。在桥上,我们走走停停看看说说,笑的时候多,也有女同学流泪的,我总是说了些勉励的话吧,而今记不具体了;记得清晰的是浮桥四周的景,是同学们一张张年轻可爱、渴求上进的脸。“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我忍住了甜蜜的泉。

新千年始,内江貌益丽,沱江桥又添,浮桥作古,东兴成旅游古镇,扩建的太白楼巍峨耸竖,近旁张学良将军题款的“张大千纪念馆”宾引四海,大千先生私淑弟子“邱笑秋艺术馆”于去年落成开放……都在沱江畔,离浮桥不远。只是那浮桥已成虚影,但凡说及,大家都有甜美的记忆。

我忖,浮桥作为东兴古镇配套的旅游景点,既存历史,又增收入,应该还有恢复希望的。疫情过去之后,我答应同学们甜城相会,在那“浮桥”边,再把甜来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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