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棒冰车”

薛理勇

现在小孩玩的踏板车以前叫做“棒冰车”，我一直以为，大概以前卖棒冰的小贩用这种车子装载放棒冰的箱子，所以被叫做“棒冰车”。仔细观察后，并没有发现小贩用“棒冰车”装载棒冰箱，于是我始终没能弄明白，这种玩具车为什么被叫做“棒冰车”。后来才知道，“棒冰车”应该是“跑冰车”的误读。

上海的气候温暖湿润，没有天然的溜冰场，以前，当然也不会有使用电制冷的人工滑冰场。大概20世纪初，从西方国家传进了一种鞋底下装轮子的“旱冰鞋”，只要有平坦的地面就可以“溜冰”，这种旱冰鞋早期叫做“跑冰鞋”或“溜冰鞋”，如1924年出版报人陈伯熙著《上海轶事大观·跑冰场》中说：“上海跑冰场只有一家，曩年本在乍浦路，原址即今虹口大戏院也，后移至虬江路，每晚士女联翩而至者甚夥，辚轧之声达于户外。”于是，后来传进来的踏板车就被叫做“跑冰车”，当时的上海人大概也不明白这种童车为什么叫做“跑冰车”，就讹读为“棒冰车”。

我以前居住在虹口港电灯桥下的东余杭路，我们把余杭路桥叫做电灯桥。大概在20世纪50年代末，一些家庭妇女想方设法赚钱贴补家用，凑钱买几辆“跑冰车”，利用电灯桥堍的空场作场地，做起出租“跑冰车”的生意，其中不少是我认识的邻家阿婆，小朋友花几分钱就可以拥有跑冰车几分钟的使用权。实际上，当时的小孩几乎没有零用钱，踏“棒冰车”成了奢望，一旦有小朋友租了车，其他小朋友一定会想方设法争取分享，能够把车给人家分享的小朋友无形中就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有的家长为了满足小孩拥有“棒冰车”的愿望，偷偷把工厂里的“弹子盘”（轴承）拿出来，用木头制作车架，弹子盘作车轮，就成了一辆“棒冰车”。大多数的轴承较小，当做“棒冰车”的车轮使用，遇上坑坑洼洼的地面，踏起来就很不舒服。我发现家里的阁楼上有一部脚踏的三轮童车，应该是我更小的时候父亲买给我的，于是它就成了我的“棒冰车”。三轮童车的车轮更大一点，还是橡皮轮盘，踏起来速度更快，当然闯祸更多，我常常被摔得鼻青脸肿，满身乌青，回家后还会遭到父母的训斥。不过，童年的记忆永远是快乐的、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