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白宫地堡 特朗普要求“快抓人”

特朗普跨过写满抗议标语涂鸦的围栏走向圣约翰教堂

全副武装的军警在白宫外警戒

抗议者包围白宫 本版图片GJ

美国多地执法人员单膝下跪，试图用这样的举动平息抗议者的怒火

◆纽约曼哈顿被打砸商店橱窗

本报记者吴宇桢齐旭杨一帆

美国总统特朗普又一次创造了纪录。随着明尼苏达州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抗议骚乱蔓延加剧，他不仅成为“9·11”以来第一名躲进白宫地堡的总统，也因为当地时间31日再度进入地堡而成为载入史册的“3天内‘二进宫’总统”。不过，特朗普强硬的立场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不仅将骚乱的原因甩锅给极左组织和政敌拜登，还批评地方政府抗暴不力，要求他们尽快“抓人”。

与此同时，最新出炉的尸检报告显示，弗洛伊德死于“因颈部和背部受压，导致脑部供血不足而造成的窒息”，这与之前警方的验尸报告大相径庭，使得各方说辞莫衷一是；加之社交媒体上各类谣言四起，社会动荡加剧，各地方政府不得不放弃容忍立场，纷纷开始实施宵禁。

总统

“屏蔽”民众怒火强硬底色依旧

一身黑色西服的特朗普，跨过写满抗议标语涂鸦的墙边围栏，手持圣经站在白宫附近的圣约翰教堂外，举了足足几分钟，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有一个伟大的国家，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正在回归，强势回归。”

历史也许会记住6月1日的这一幕：在白宫玫瑰园发表演讲之后，多辆满载身着迷彩服、手持防暴盾牌的国民警卫队队员的车辆出现在白宫附近。他们用催泪弹和闪光弹驱离示威者，清出一条通道，供特朗普步行前往距离白宫300米的美国总统“御用”教堂，展示自己的“信心”。

事实上，美国总统口中的这个“伟大国家”，正在抗议声浪和遍地火光中迎来危险的时刻。从明尼苏达到得克萨斯，从纽约到华盛顿……弗洛伊德的死亡仿佛一颗火星，重新揭开了种族歧视的陈年伤疤，瞬间点燃了整个社会积压已久的怒气，美国正真切地上演着“怒”与“火”。

特朗普昨天早些时候在白宫玫瑰园发表演讲，旨在增进国民团结。他一开始试图展现温情的一面：“所有美国人都理所当然地对弗洛伊德的惨死感到惊骇和愤怒。我的政府完全致力于（为他伸张）正义以及他的家人，正义会到来，他不会白死。我们不能允许正义呼喊被愤怒的暴徒淹没……作为他们的总统，我将努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但毫无疑问，在长达7分钟的演讲中，强硬的威胁是鲜明的底色。特朗普表示，将援引1807年《叛乱法案》，动员全国各地的军队，“迅速解决问题”。事实上，根据国防部官员的说法，来自北卡罗莱纳州布拉格堡的200多名现役宪兵已经前往华盛顿，负责首都安全。

特朗普还公开敦促州长和市长“必须更加强硬”。他批评大多数地方政府官员太过软弱，“你必须抓人”。他甚至表示，如果某个城市或某个州拒绝采取行动，他将直接派联邦军队镇暴。

这一番旨在弥合分歧的总统讲话，在墙外一浪高过一浪的抗议声中匆匆结束。演讲前，警方向抗议者发射了催泪弹。演讲后，有在场记者听到不远处响起了爆炸声。美国媒体感慨，这是美国近代历史上最激烈、最不和谐的时刻之一。

“法律与秩序！”特朗普昨晚在推特上发文呼吁。但，这是眼下美国最缺乏的东西。

尽管华盛顿实施宵禁，但白宫附近的抗议者并未减少。连日来，示威者聚集在白宫附近的拉斐耶广场，不停高喊“我不能呼吸”，向警方投掷杂物，遭警方用橡皮子弹、催泪弹和棍棒等还击。“几乎关掉了所有外部灯光后，白宫陷入一片黑暗。”按照美媒的说法，总统现在闭门不出，人们只能看到他发推特。

5月31日，特朗普再次躲进白宫地堡，这是他三天内两度进入尘封已久的地下掩体。这一美国最高权力中心最隐秘的存在，是二战期间罗斯福总统为了躲避纳粹袭击而专门建造的。19年前，白宫官员惊慌失措地躲进那里，是为了躲避恐怖分子的袭击。如今，地堡再次打开大门，却是为了帮助总统“屏蔽”民众的怒火。

随着抗议浪潮的加剧，《华盛顿邮报》称特朗普已经成了“首席分裂者”，好像一个火焰喷射器。华盛顿特区行政长官鲍泽指责：“在动荡和绝望的时候，我们需要能够为我们提供平静和希望的领导人。但在过去两天，我们从白宫得到的是，美化针对美国公民的暴力。”

“美国已经滑向一个漫长、炎热的死亡之夏。”《底特律自由报》称。回顾美国并不长的危机应对历史，特朗普总统确实应该感到惊慌：疫情尚未过去，自比为“战时总统”的特朗普，眼下面临着一场新的“战争”。这一次，总统的敌人似乎是他的人民。

尸检

报告反转剧情刺激骚乱蔓延

白人警察肖万的膝盖跪压住弗洛伊德的脖子，足足8分46秒。在此期间，还有两名警察用膝盖死死压住弗洛伊德的背部。“他们的体重阻止了血液流入弗洛伊德的大脑，阻止了空气进入他的肺部。”法律顾问罗曼努奇说。

即便弗洛伊德不再动弹了，肖万依旧保持着跪压的姿势2分53秒。根据弗洛伊德家人聘请的法医病理学家巴登的说法，在赶往医院的救护车上，弗洛伊德就对心肺复苏术毫无反应了。“他实际上死在事发现场。”律师科伦普说，“救护车成了他的灵车。”

“凶杀！”6月1日，弗洛伊德的家人通过律师科伦普公布独立尸检结果，对弗洛伊德死因的认定，推翻了亨内平县官方此前发布的初步尸检报告中有关弗洛伊德生前患有心脏病并服用毒品导致其死亡的说法。亨内平县法医称，没有发现任何创伤性窒息或勒死的证据。

“凶杀”的字样也出现在1日晚间亨内平县法医办公室出具的最新尸检报告上。“死亡方式：凶杀”，这份报告认定弗洛伊德死于5月25日晚9时25分，死亡原因为“执法人员制服、禁制和压迫颈部并发的心肺骤停”，“在被执法人员制服时经历了心肺骤停死亡”。尽管报告也提到了弗洛伊德患有心脏疾病，有芬太尼中毒以及最近使用甲基苯丙胺的用药史，但并没有明确是这些因素促成弗洛伊德的死亡。

就在对弗洛伊德死因的认定“剧情反转”之时，肖万首次出庭时间也从原定的1日推迟到了8日。据美国媒体报道，他在前一天已经转移到了明尼苏达州安全级别最高的橡树公园高地监狱。

“他应该受到一级谋杀的指控。”律师科伦普认为，当前的三级谋杀和二级过失杀人的指控还不够。不仅如此，他认为已经被开除、尚未被起诉的另外几名前警察也应当受到刑事指控，因为“他们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导致死亡”。

伴随着“剧情反转”，美国国内的示威骚乱也愈演愈烈。抗议活动已经蔓延全美超过75个城市，其中40个城市被迫宣布宵禁，15个州出动国民警卫队共计约5000人。有美媒评论说，这堪称自1968年马丁·路德·金遇刺后美国最大规模的示威和骚乱。

纽约1日晚出动的警察人数比前一天翻了一番，政府明确表示违反宵禁的抗议者将被逮捕并面临指控，但这依旧没能让抗议者停下步子。亚特兰大的抗议人群则与维持秩序的国民警卫队和警察发生冲突……

面对情绪激动的示威人群，有执法人员单膝跪下，握住抗议者的手，试图用这样的举动平息对方的怒火。但更多时候，执法人员用胡椒粉、催泪瓦斯、橡皮子弹、警棍“平息”抗议。在华盛顿市区，一名黑人警察在示威民众面前单膝跪下，但很快上司把他拉了起来，要求他回到岗位上，阻止示威游行队伍。不只是示威者成了执法人员对付的对象，旁观者也在警方和国民警卫队更“积极”的行动中不幸“躺枪”。

在连续数日的混乱中，一些示威者命丧黄泉。6月1日凌晨，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警察和国民警卫队人员的行动中，烧烤店老板麦克阿提不幸中枪身亡。但究竟是谁先开了枪，官方却拿不出现场视频，称执法人员忘了启动随身摄像机。5月31日晚，洛杉矶一名20多岁的拉丁裔男子在市中心附近参与抗议活动时遭遇枪击身亡，枪手随后开着一辆白色汽车逃离现场……

推特

社交媒体传谣首都变成“黑洞”

当地时间1日凌晨开始，美国首都华盛顿“被消失”了。在国外社交媒体上，“#dcblackout”（华盛顿断网断电）标签随着网友大量转发一度占据热搜。大量被转发的帖子称，“美国政府已经切断整个城市的网络与通信”，“已经有数小时没有任何消息从华盛顿传出”。

与此同时，数量有限的“现场图片”也被大量转发。在一幅疑似航拍的画面中，知名地标性建筑华盛顿纪念碑周围的街区充斥着火光，天空硝烟密布，并配以如下文字：“这张图片是我们在凌晨1时所有媒体掉线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张照片。整个城市被烈火吞没，但一切在沉默着。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抗议者是否安全。没有新闻频道对此进行报道。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在另一幅照片中，疑似在街头警戒的一名美军士兵已经给携带的自动步枪装上了消音器，引起外界对橡胶子弹是否需要消音器的质疑。在疑似一所视频监控中心的图片里，多个监视器的画面已被切断。

这些令人不安和担忧的消息引发了大量关注和转发，但人们随即发现，推特后台开始大量删除贴有“#dcblackout”标签的帖子。

鉴于之前在全美各地愈演愈烈的警民冲突，这些消息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巨大恐慌。一些指向性明显的帖子，如“糟糕可怕的事情正在华盛顿发生”、“有人听到1时45分左右巨大的爆炸声吗”等，从昨天开始在推特、脸书等社交媒体迅速发酵。

然而，待华盛顿地区居民1日早上从梦中醒来时，他们惊奇地发现，世界其他地区的人们已经为他们的安全担忧了数个小时。军警的确有进入，抗议也没有停止，但并未出现过多暴力色彩，华盛顿也没有断网断电。

负责监测网络安全和互联网管理的非政府组织NetBlocks当地时间6月1日早上9时30分左右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消息称，根据其对华盛顿地区的监测数据，没有迹象表明该地区的互联网在夜间（即当地时间5月31日晚至6月1日凌晨）或过去48小时内出现大规模中断。华盛顿纪念碑周围被火光吞没的“航拍照片”，也被发现是美国政治惊悚剧《指定幸存者》的剧照。

醒过来的居民与媒体开始辟谣，并以“#dcsafe”（华盛顿安全）的标签推广。但在警民冲突遍及全美的当下，仍有大量民众对辟谣嗤之以鼻。社交媒体对转发谣言的限制措施，以及部分民众对特朗普政府信心的彻底丧失，使得辟谣工作难度重重。

实际上，推特、脸书等社交媒体在过去数年的全球政治事件中被一再证明是谣言的重灾区，美国情报部门也一直得意洋洋于利用社交媒体散布有利于其政治目的的信息。但这次，美国政府显然是搬石砸脚了。

但这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特朗普政府对于真相的忽视和掩盖，恰恰是谣言滋生的土壤。非常时刻，谣言背后更藏着民众的恐惧和创伤。美国人期待团结，但种族问题、暴力执法问题、贫富差距及社会不公问题、党派相争问题……弗洛伊德之死犹如导火索，点燃了美国民众压抑已久的不满和愤怒，揭开了美国社会多重顽疾。

在400多年的愤怒与悲伤面前，美国人期待一个答案。要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绝不是躲进地堡发推特，但特朗普总统已经决定强硬以对，哪怕背后已经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