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

周恒祥

最近，有两个人的“约酒”很有意思。“待世界抗疫胜利之时，请您一定要回到家乡，我们一起在小酒馆把酒言欢。”这是上海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给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的回信。崔天凯大使表示，信已收到，期待着未来在上海某个小酒馆，感受“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两个名人，约酒的地点，按照常理，应该放在大酒店，而不是首选小酒馆，为何？

小酒馆都不大，五六张酒桌，或者有一两个包间，到处都擦得干干净净，显得很素雅大方，淳朴憨厚，像一个在城市不久，有点拘谨的外乡人。

小酒馆在哪里？在曲里拐弯、偏僻安静的地方。有的是在胡同里，有的是在小巷深处。

貌不惊人，少言寡语。不喜欢涂脂抹粉，绝不会美颜自己。即使是门上的招牌，也是那么特别不起眼。

小酒馆里，不用装。进了小酒馆，脱下外衣，挂在身后的椅子上，把每天累得要死的一本正经卸下来，不必刻意哪句话会说错，乃至念了错别字，那些照本宣科的正统，那些严肃的面具，那些谨小慎微，统统卸妆。三两知己，一张小桌，几样菜蔬，把酒言欢，最是有趣。

小酒馆虽然小，却蕴含许多的大。

一个角落，你来我往，最适宜交心换心，掏心掏肺。大酒店里，桌子大，坐了十几个人，能掏心掏肺么？这是大友情。

人声嘈杂，热闹喧哗，这是生活的本来面目。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各色人等，都在其中。你可以听到最真实的原声，你可以感受酸甜苦辣的味道。身在其中，你才体会到什么是伟大的生活，什么是宏大的未来。

哦，对了，小酒馆最大的特色，就是地方特色。就说我居住的小县城，好吃的老公鸡，令人垂涎，一提起来，我的哈喇子就要流出来。方圆百十里，这家老公鸡店都有名气，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奔波几十公里、上百里，只为那辣得冒汗撕咬不动特别有筋道的老公鸡。我到外地去，绝对不会打听那里的大酒店，要先寻找哪里有好吃的小酒馆。

酒足饭饱，有滋有味，最好是偶尔打一下饱嗝，走出小酒馆，头顶如水的月光照着三五个矮矮的影子，晃晃悠悠，有的还会踉踉跄跄，向家里走去。小酒馆，一般离家都不远。时间如流水，故乡会有许多变化，或许会沧海桑田，但是，那个在上学期间，偷偷和同学练酒的地方的小酒馆，还在那里，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稳稳地站在一个角落，冷眼看人间。那里，有保存最好的乡情。

小酒馆相聚，总是难以忘记，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犹在眼前。

于是我懂了，铁嘴的崔大使，网红的张医生，为何相约小酒馆。喝二两还是喝一斤，用久别的家乡话说说体己话，开开玩笑，没人会在意，尽可以一诉衷肠，酒话当年，畅想未来，然后搀扶着出得小酒馆，握手道别。

真趣在小酒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