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生命·起点

◆邵宁

5月30日晚，上海芭蕾舞团以原创现代芭蕾《起点III——时间对岸》作为国际舞蹈中心重启的开场大戏。这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演出，观众席隔排、隔座，观众数大约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不过，当灯光骤暗，音乐响起，空旷高敞的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轻灵的人影，舞者们足尖击打地布的哒哒声清晰可闻……剧场，剧场，剧场！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气息又回来了。

《起点Ⅲ》由三出短剧组成，分别是《青蓝紫》《家园的呼唤》和《浮生一梦》，都是上芭在此次疫情期间创排的新作。其中，独幕芭蕾舞剧《青蓝紫》占了整个上半场，讲述了一个因灾难来临而遭遇离别的故事。舞台是极简的，唯一有变化的是灯光。服装也是极简的，均为灰白色。

但演员的表演，打破了“极简”。他们跳跃、旋转、翻滚、托举，以丰富的肢体表现力让舞台变得惊艳无比。他们的身体似乎可以任意折叠，那么灵活、轻盈而有力量，又仿佛上了发条，踏着音乐的节奏，可以不停地跳下去、跳下去。无论是独舞、双人舞、三位主人公（一女两男）的舞蹈，还是20多人的群舞，都以鲜活而生动的舞蹈语汇和观众交流。茫茫人海中的相遇、嬉戏、分离、寻找、挣扎……即便不了解剧情，但观众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种生命的张力和情感的迸发。

在“蓝”这部分，有一段特别的“守护天使”独舞。在大提琴曲《殇》的伴奏下，一袭黑裙的独舞演员优雅登场，舒展的舞姿充满哀伤和不舍，细腻的动作和表情传递出“在云端默默守护”的心声。而在“紫”这部分，范晓枫的舞蹈更见功力，娴熟的技巧和投入的表演传达出她内心的波澜起伏，和舞伴默契的配合、眼神的交流，让人感受到角色对生命的呼唤，对爱的渴望，对自由的向往……

《家园的呼唤》的主题是关于自然和环保，《浮生一梦》则是芭蕾与昆曲跨界作品。舞蹈是内心情感的外化。对舞台上的一个个场面，每个观众可以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和感悟，这不正是现代芭蕾的魅力吗？

观剧中，忽然想起了梅耶荷德。这位声名显赫的俄罗斯戏剧大师，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创造了著名的训练演员的方法——有机造型术。他强调演员对自我身体、肌肉的控制性，动作具有极高的准确性和可塑性。他也曾要求演员接受体操、马戏和芭蕾的各种训练，“让整个身躯都参加到每个动作中来”。这一场现代芭蕾，让我看到了梅耶荷德所期望的这种演员造型能力的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是来自于超乎寻常的基本功和长期严格的训练。

疫情期间，上海芭蕾舞团停工不停功，对演员的训练和要求没有丝毫放松，“口罩芭蕾”还登上了华为公众号，其“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力量感染了许多人。这台高质量的舞剧让人看到了创作者、表演者的思考和努力，让人不由得对总导演、上芭团长辛丽丽产生由衷的敬意。正如剧名中的“起点”两字，这是疫情防控常态化之后剧场回归的“起点”，也是艺术工作者源自内心的创作出发点，同时，又何尝不是追求更高艺术境界的一个起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