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伯翱
2015年7月15日,父亲万里逝世时,我扶着百发大叔来到灵堂,只见他噗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说:“我得行弟子之礼。”让我大吃一惊。这足以看得出他对父亲万里的深厚感情,也说明他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礼仪的影响。如今,他也在2019年7月5日走了。
张百发,老百姓和新闻媒体管他叫“布衣市长”,我平时叫他“百发大叔”。每每回忆起他与我父亲、我们家和我之间的那些往事都悲痛不已。百发同志逝世一周年之际,我青灯泪下写小文,以示永念。
第一次见张百发是在1971年,他身强力壮,正值盛年,风尘仆仆,浑身上下带着一股用不完的劲,还不停地抽着烟卷儿。我父亲1952年起开始主管全国城市建设,1958年起长期担任主管城市建设的北京市第一副市长、市委书记处书记,就是在“十大建筑”建设过程中,父亲发现了不少人才,其中钢筋工张百发攻克了钢架跨越的技术难关。从此,他和父亲就以师徒相比了。我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过挂着一张合影,左边是张百发,右边是李瑞环,个个眉开眼笑。
1954年4月,从河北宝坻农村走出来的建筑工人张百发带领11名年轻的钢筋绑扎工成立了“张百发青年突击队”,转战北京各大工地。其中,1958年10月正式动工的人民大会堂工程成为向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献礼的“十大建筑”之首,张百发率领这支青年突击队,用9个昼夜完成了一个半月的工作量。1959年全国首批群英会代表,张百发就是代表之一。
父亲常留张百发和李瑞环在家吃饭。我听父亲评价张百发,说他群众基础好,工作热情高,能吃苦耐劳,劳动中有创造性。父亲对他的关爱也很多,两人在北京共事时,父亲查看他笔记时发现有错别字,就直言不讳给他指出:“百发同志,我们建设社会主义一定要有文化,你得好好学习。”张百发从此就在工作之余,主动骑自行车上夜大补习班刻苦学习,后来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随着接触日益密切,我和张百发也成了很好的朋友。张百发经常过来看望父亲,遇上什么厨房、卫生间改造等问题,亲自带人来修建。我觉得他就像一位很接地气的北京“大叔”,大大咧咧的,说着一口地道北京土话。有一次,我们在北京饭店吃饭,临近中午12点了,他才风风火火从建设工地赶回来,匆忙准备走入包房时,又退出来对我说:“老大,我先抹把脸再回来见人吧。”
再说说百发大叔的业余爱好。他能打网球,爱唱京剧,和我有共同的爱好。张百发打网球也是被我父亲领上场的。1984年,张百发有事要请示父亲。秘书说,可以带着网球拍直接去球场找他。张百发兴冲冲地走进网球场,却被父亲叫住:“去去去!穿皮鞋不能进场,会踩坏场地,这是犯规。”父亲让他换上球鞋,休息时就谈公事。第二天,还给了张百发一个新拍子。张百发很高兴,可母亲边涛看见后,悄悄地对张百发说:“这个拍子不好,老头有点儿抠门!”父亲知道后对百发说:“你刚开始打网球,不一定要用多好的拍子,用好拍子学可惜了,学到差不多时再换好拍子吧。”就这样,张百发开始跟父亲学起了打网球,而且一直坚持了下来。
百发大叔曾担任北京网球协会的主席。除了打网球,还打乒乓球和高尔夫,对京剧、评剧、河北梆子等传统戏曲也是情有独钟,并不遗余力地支持。他曾担任振兴京剧基金会会长,新排剧目发现好苗子,他都会给予大力支持。我俩经常会在京剧晚会和业余票友会上“偶遇”。张百发曾在长安大戏院亲自组织了一次青年演员京剧演唱会。最后一次见他是2016年中秋节前夕,他请我参加在北京某剧场组织的中秋京剧票友联谊会,他亲自主持,还清唱《武家坡》《将相和》选段。我知道,就在他去世前的一个月,还带病为“庆祝青州方荣翔大剧院挂牌典礼京剧名家名段演唱会”担任策划,协调名角助阵演出。
这些情景都仿佛就在昨日。今天每每打球听京戏,戏院如旧,戏码演员如旧,只是大叔永远不在场了。作为市长,他为老百姓做了数不尽的好事,人们都亲切称呼他为“布衣市长”;作为我父亲的徒弟和好战友,他没有给老人家丢人,继承了老爷子的优良革命传统;作为我的忘年知己,他给我们留下了诸多美好而难忘的回忆。
百发大叔,永远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