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声美女

徐慧芬

买菜归途中看见一幕。一个收废品的汉子，骑着黄鱼车，摇着铃左顾右盼。迎面过来一位大妈，捧着一堆压扁的废纸箱。汉子接过废纸过了秤报了斤两，大妈说缺秤了我家里称过的。为了分量，两人争执起来。争到最后只听那汉子叫了一声：美女哎，你还缺几毛废纸钱啊？就这一声，大妈顿时收了战牌，爽快地说了声算了算了，而后接过一把碎钱，走人了。

大妈长相不敢恭维，且趿着拖鞋，一袭裙衫披红挂绿扎人眼。我想即使依不苛刻的眼光来看，“美女”两字于她也有不少距离吧？想来那位汉子也是个高人，把握斤两不只用在秤上，还掂量女性心理，真是哄人有术。

然而人之软肋，美言总是不嫌多，当今，女人们又有几人能拒绝别人甜蜜蜜送过来“美女”这顶帽子呀？熟悉或不熟悉的环境中，男士们对着女士，常常一声声美女不绝于耳已是见多不怪。陌生人走在路上问个信，请问美女这条路怎么走？去店家购物，指着商品问销售：美女，这个还能打折吗？这样的招呼还包括女人对付女人。如此一来，“美女”这个称呼差不多要成为讨好女性的泛称了。有一次老妈问我，现在怎么见到小姑娘都叫美女了？我笑说，何止是小姑娘，现在外婆阿奶都叫资深美女了。老妈叹了口气说，人人都叫美女了，那真正的美女又叫什么呢？妈又说，我们那个时候，说到某人是美女，五官长相、身材肤色、举止仪态都是有公认标准的，即使这人是个美女，也仅是背后的评价，哪有当着人家面口口声声称她美女的？再说真正的美女，肚子里还是要有点货的，否则就是一只花瓶了。

所谓肚子里有货，也就是指人的内才。想起许多年前，我妈对子女就有这番教诲。那年我十多岁的大弟弟，堪称是个美少年，有一次他从工厂学工回来，乐滋滋地告诉我妈，说他进了车间，好多师傅围上来，说他长得漂亮。我妈微微一乐后马上收起笑脸对弟弟说，漂亮是你自己的本事吗？不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有什么可得意的！继而又说：再漂亮，如果没有学好其他本事，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只有肚皮里的货色对得起外表，才是真漂亮，懂吗？

差不多的话，我父亲也曾说起过。爸爸说，人的外貌如果以十分计，此人只有五分，但他才华满腹，人们的感觉上就会给这五分加点分，因为内秀让别人忽视了他外貌上的不足，反之一个外表十分漂亮的人，如果缺少内涵，人们接触下来，对他外表的感觉也会打折不少。这样的话让我和兄弟姐妹们记到老。

其实即使在世风浮躁喧闹，推销盛行，夸张无度的今天，睿智者对“美”的要义还是心悬明镜的。我认识几位长相不俗又才华横溢的女子，事业上的成就已经让人瞩目，但是她们没有停步，还在努力精进不断完善自己。我想，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人吧？

记得几年前看一档访谈节目，电视上主持人对听众介绍说，下面我们请这位美女作家来谈谈……这时只见这位长相秀美的女子站起来一鞠躬后，轻轻说道：谢谢，请不要这样称呼我，我的写作其实跟性别没有多大关系，与长相更无关联……时至今日，这档节目的具体内容我也忘了，惟这位女子的这番话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