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驴帖

王祥夫

春生兄：

酒别之后，想必这两天你应该到了黄河壶口一带。因为你是南方人，对这里不太熟，所以我要告诉你，你要在还没到壶口的时候最好就下车，不要一路黄尘滚滚只顾坐他们的公共汽车。你要在进山的那个地方就最好下车，然后，你听我的，雇一头小毛驴骑着去壶口最好。古人游山玩水喜欢骑驴，骑驴的好处是可以一路慢慢行来，一边还可以看看四周的风景。没有骑过驴也不要紧，过去的小媳妇回娘家或者去赶集都是骑小毛驴的，新疆不缺高头大马，但新疆的库尔班大叔要去北京，据说那么远的路也是骑着一头小毛驴。还有就是古人，是陆游吧，给我们留下这么一句诗：“细雨骑驴入剑门”，也是骑着驴。小毛驴的好处在于，一是它不高，二是它不会动不动就奔跑颠簸。三是骑驴的方法和骑马大不一样，骑马你是要跨上去，两条腿夹住马的身子，这样的姿势骑久了，两腿内侧会很难受。而小毛驴的骑法是，怎么说呢，要侧着身，就像你去北方人家做客，是侧着身子坐在炕上，而不是两条腿分开八字形骑在那里。这样骑驴的好处还在于你可以很轻松地就从驴背上跳下来，所以说，骑驴游山玩水其实是很惬意的。

壶口瀑布虽然有名，但我以为它是不能称之为瀑布的，只不过是黄河流到了这里便忽然掉到了一个巨大的沟里，我说壶口瀑布那地方是个沟一点都不夸张，我们习惯看到的瀑布都是从高处往下跌落，古人的山水画里经常出现的三叠瀑或五叠瀑——这你是知道的，是从高处往低处倾泄，这才是瀑布，说到瀑布，我个人还是喜欢庐山的瀑布，一匹白布样的从山上挂下来，也真是好看，我不太喜欢叠来叠去的那种，而如果入画，也许还是要数后者好。再说到壶口瀑布，因为它是在平地上的一道沟，它甚至都不能说是一道峡谷，峡谷是要有宽度和深度的，而壶口瀑布都不够。我认为它只是一道沟，而那从北边流过来的黄河水一旦到了这里就突然都掉到沟里去了，说它是瀑布可真是有点勉强，但说它不是瀑布你一时又不会想出什么新鲜的叫法。看壶口瀑布最好是要下到下边去，下到比水平面低两三米的那个地方，也就是接近水面的地方仰着头往上看，这么一来，壶口瀑布才有那么点像是瀑布。

春兄，你是第一次到山西来，所以，你最好放慢一点速度，不要总是坐他们的公共汽车，不要总是一路黄尘地奔驶。你记住我的话，在一进山的那个地方就下车，雇一头当地老乡的小毛驴，想必你也看到了，那地方有不少小毛驴在那里等着你，当然也有马，但你最好不要骑马。现在是夏天，天虽然热，但骑小毛驴还是很舒服的，如果怕晒就打把伞好了，不过一个大男人骑在驴背上打把伞总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我的意思是晒就不妨让它晒晒，你一年四季在屋子里爬格子，晒晒太阳也好。如果实在热得不行，你可以让小毛驴小跑几步。这么对你说的时候，我忽然都想去骑骑小毛驴了。

最后我要说的是，你骑小毛驴的时候最好也要抓紧缰绳。如果这边侧着身子骑累了，不妨再换个方向，到那边侧着身子再骑骑。好了，我不再多说了。

一路玩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