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导演与阿莫多瓦的西班牙“电影奇缘”

“深焦”马德里华语电影展工作人员。前排右四为麻赢心

麻赢心（中）探班阿莫多瓦《痛苦与荣耀》片场时与阿莫多瓦（左一）合影

电影《誓言》海报

文/唐奕奕 欧洲时报供本报专稿

人物名片

麻赢心

编剧 导演 制片人 策展人笸西班牙MYX FILM PRODUCTIONS制作公司创始人

“深焦”马德里华语电影展（2016）选片人

格拉那达南方国际电影节（2017）选片人

北京国际电影节阿莫多瓦回顾展（2018）策展人

电影是造梦的艺术。当在北京做记者工作的麻赢心决定到西班牙求学时，她可能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她的偶像，西班牙最有国际影响力的电影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会成为她电影路上的领路人。

麻赢心一直喜欢电影。她说：“我小时候常常把以后要拍电影这件事挂在嘴边，但没有人太当真。因为大家觉得这就像是长大要环游世界一样，挺美好的，但实现起来可没这么容易。”法律专业背景的她做过记者，也一度以为会一直做这一行，直到2009年，因为长久以来对西班牙电影的喜爱，她决定到西班牙深造，攻读电影研究。她说：“在我进入电影行业的路上，有两位导演对我影响至深，一位是西班牙超现实主义大师路易斯·布努埃尔,另一位就是佩德罗·阿莫多瓦,他的作品被誉为西班牙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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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手空空”走上电影之路

麻赢心一直对写作很有兴趣，也曾陆陆续续写过不少电影剧本。在西班牙读完电影研究的硕士以后，她发现自己对电影有了新的认识，于是决定继续深造攻读博士。

为了给繁重的学业解压，她在马德里报了一个表演班。上表演课的第一天，老师说，“来！用你所有会的西语脏话来骂同学！”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说：“骂不出来。”老师说不行，这是戏剧表演的基本。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弱弱地对西班牙同学说：“你这个人不行。”老师不放过她，告诉她，必须用最脏最厉害的话！第一堂表演课带给了她很大的冲击，也给了她很多灵感。她觉得，不如，就把表演课拍成电影吧。

2014年春天，麻赢心决定开始拍摄。之前，她只做过编剧。她在马德里连日暴雨的春天里找演员、找场地、找拍摄团队、找美术指导，告诉见到的每个人，她要开始拍摄一部短片了。麻赢心说：“现在想起来，那一年的我真是无所畏惧！一个除了剧本一无所有的人，笃定自己的人生要出发了，就双手空空地上路了。”

就在这一年，她多年不见的好友汪天艾“从天而降”。两人多年前在西班牙的大学城萨拉曼卡认识，当时好友还是交换生，如今重回西班牙读博。再次见面，麻赢心告诉好友她要拍电影。当晚，好友看完剧本，就告诉麻赢心，她愿意做制片人。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制片人为何物。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个只有导演和制片人的剧组，其中，何安琪和林家宇后来与麻赢心成为长期合作伙伴。这两人都毕业于马德里电影学院，分别在声音设计和影像剪辑专业学习。好玩的是，何安琪到西班牙之前，听说马德里电影学院是阿莫多瓦的母校，到了以后才知道，阿莫多瓦从来没有上过任何电影学院。后来，剧组又迎来了获得过戛纳电影节短片单元奖提名的摄影指导弗兰和获得过西班牙赫罗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的惠祺。

一切渐渐步入正轨，而艰难的制片工作才真正开始。在3个月的筹备期中，麻赢心除了学习怎样做导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制片工作，厚着脸皮联系所有能够联系到的人。正式拍摄那天，他们到西班牙美丽的小镇昆卡（Cuenca）取景，那里只有几十户居民。然而，摄制组没想到会遇到插线板不够的危机。当天正逢周日，镇上商店全部关门。他们只能挨家挨户敲门去借，幸运的是小镇民风友善，他们顺利借到了插线板。

这部由几位在西班牙学电影的中国人拍摄的电影终于出炉，西班牙语片名为《事先张扬的死亡》，中文片定名为《逝言》。影片后来入围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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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办西班牙第一个华语电影展

通过这个影展，麻赢心认识了一批出色的电影人。在近一年的短片制作结束后，麻赢心和何安琪一起成立了制片公司MYX FILM PRODUCTIONS。电影公司除了拍摄自己的短片、为来自中国的剧组提供制片服务，也想为中西电影做一些事。

因麻赢心平时经常撰写影评，2016年，总部位于巴黎的电影媒体“深焦”联系她，问有没有可能在马德里办一场华语电影节。双方一拍即合。但因财力有限，为了尽量节省开支，很多事情，包括翻译电影字幕等等，他们都自己动手。

2016年底，西班牙第一个华语电影展终于开幕，《推拿》《路边野餐》《踏血寻梅》《烈日灼心》等8部华语电影在马德里集中放映。最令麻赢心难忘的，是在马德里的Cine Golem影院，她和两百名观众一起为《推拿》落泪的时刻。

华语影展有一个环节是“中国-西班牙合拍片”论坛。麻赢心原本要邀请阿莫多瓦的制片人艾斯特，但当时她要赶去纽约参加阿莫多瓦的MoMA回顾展。这给了麻赢心一个灵感：将来也可以为阿莫多瓦在中国办一次回顾展。

2017年3月，阿莫多瓦回顾展来到了马德里。麻赢心第一次在电影院里观看了阿莫多瓦的《不良教育》，这部电影，她曾经在其他途径看过很多次。那天，阿莫多瓦就坐在麻赢心的后排。影片结束灯亮起，哭着回头的麻赢心看到阿莫多瓦也在流泪。

此次回顾展后，麻赢心向艾斯特正式提出为阿莫多瓦在中国办回顾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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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阿莫多瓦的电影带到中国影院

麻赢心回忆，第一次到阿莫多瓦的制片公司El Deseo开会，觉得像是误入他电影中的世界：“El Deseo一共4层楼，从办公室的装饰、色彩，到工作人员中极高的女性比例，一如阿莫多瓦影片中的场景。艾斯特问，你们是谁？通常和初见的合作方开会时，我们会准备大量资料，但是那天，我们的回答出奇简单：我们是阿莫多瓦的影迷。”艾斯特有点意外，但她显然挺满意这个回答。就这样，阿莫多瓦工作室欣然接受了举办回顾展的提议。

麻赢心工作室开始了整整半年的投石问路。途中也遇到过许多困难。比如阿莫多瓦的电影发行商是一家法国公司，他们开出的放映费非常之高。阿莫多瓦的工作室就给这家法国公司写信说：“我们希望这个影展能办成。”法国公司收到信后，终于给出了一个很低的价格。

当时中国的很多电影节都有意向合作。但最终麻赢心选择了北京国际电影节。因为主办方答应放映时不做任何删节，这正是麻赢心作为影迷最大的心愿。2018年的1月，电影名单敲定，包括《情迷高跟鞋》《不良教育》《吾栖之肤》等6部电影。这是阿莫多瓦电影第一次大规模在中国大银幕上放映。每部放映7场，场场爆满，共有1万多人观看。这个数字让阿莫多瓦工作室感到非常震撼。

由于健康状况，加上已经开始策划另一部电影，阿莫多瓦没有出席影展。麻赢心专门拍摄了一条阿莫多瓦向中国影迷问好的视频。“阿莫多瓦穿上他最爱的外套，认真地练习中文，反复说‘谢谢’，这让我们感到有些‘不真实’，他的感谢对我们来说是额外的奖赏。他的电影引领我们来到西班牙，进入电影行业，最终我们有幸把他的电影带到中国，其实完成的是与电影本身的交换和回馈，是一场梦境般的奇遇。”麻赢心说。

今年由于疫情的关系，很多原定的拍摄工作都取消或者延后了。但麻赢心依然在电影界默默耕耘。她开设线上剧本写作班、做以电影为主题的线上节目。她说，西班牙与中国在电影方面，其实还有很多值得交流的地方。当然，她还有一个梦想也是与阿莫多瓦有关的，那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把阿莫多瓦带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