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庵先生的铮铮气节

阿 来

今年是西泠印社创始人之一的王福庵老先生诞辰一百四十周年，今日的西泠印社根深叶茂，风光无限，饮水思源，我们缅怀王老先生，这位为中国近现代印学史立下丰功伟绩的先哲。光绪三十年，王老先生便与丁辅之、叶为铭、吴石潜三位风华正茂，志同道合的伙伴，聚会于孤山之“人倚楼”互赏收藏品，研讨印学，并于1904年开始创办西泠印社。1913年四位创始人皆不居功自傲，相互谦让都不愿为首，恰逢吴昌硕避暑孤山小住，遂被推聘为首任社长。而吴昌老在西泠印社记中这样写道：“社既成，推予为之长，予备员曷敢长诸君子。”吴老谦称自己为备员，谦逊和尊贤交织着君子的高风亮节，赢得世人赞颂。

当年王老先生主持修《西泠印社志胜迹印谱》《西泠印社同人印传》，而王老先生的篆刻、书法艺术创作，领一代风骚，在整个近代百年书法篆刻史上，也可被誉为一代宗师，其开宗立派的气度和影响力至今为史学家及钟爱篆刻和书法艺术的人们交口称赞。王老先生一生横跨晚清，民国，直至新中国成立三个历史时期，是执掌西泠印社时间最长的一位印社长老。王老先生的篆刻虽具倾向，然皆不拘泥一系，对于近代印风，则有开辟风气之力。他的篆刻秀雅苍健、庄凝严谨、流转生动，印初宗浙派，后又益以皖派之长，复上究周秦、两汉古印，自成体貌，整饬之中，兼具苍老浑厚之致，偶拟明人印格，亦时有会心，尤精细于细朱文多字印，同道罕与匹敌者，于近代印人中，堪称翘楚。

令人称道的是王老先生的铮铮气节。1937年，当时的上海沦陷为孤岛，汪伪政府的一个大员特地登门拜访，许以高官厚禄，聘王老为伪印铸局掌门，王老当即以年迈多病拒之，事后特地忿而奏刀篆印“山鸡自爱其羽”以明其坚定之志。

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总理委托陈叔通，专程从京来沪，找到王老先生，要刻印“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国印，面对这个至高无上的光荣使命，王老极其慎重，考虑到当时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自己的得意门生顿立夫，年富力强，篆刻技能状态正值最佳，便把这个任务交于顿立夫完成，顿立夫不负众望，殚精竭虑把这个光荣的任务完成了。顿立夫原是人力车夫，自小吃苦耐劳、意志坚定，跟随了王老后勤学苦练、刻苦钻研、终于成材，敬爱的周总理捧着镌刻精湛的国印，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说：“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不正是由千百万苦力拓凿而成的吗？”

王老先生，品艺双馨，深受世人敬仰，他的金石篆刻书艺甚广，举凡甲骨、金文、玉篆、秦权、诏版、汉碑额、汉石武梁祠、画像、字，无所不能，其玉篆称誉一时，综合众长，熔铸点化，自我作古，形成清新隽雅风致。王老先生一生治印二万数千余方，钤谱一百零三册之巨，大耋博艺，不佞难尽其精义。1959年，八十岁的王老将自刻印计三百余方捐赠给上海博物馆，六十年代，其家属秉承王福庵遗志将家中三百余印及书画碑版四百余件精品捐献西泠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