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在吃饭时吞下一把剑吗？

曲玉萍

有位英国同事曾跟我说，他在上海最大的痛苦就是眼巴巴看着各种鱼虾蟹接二连三端上来，而自己只能默默咽口水——他从小很少吃带骨头带刺带壳的，吃起来就特狼狈；再看看中国朋友，个个都是“功夫高手”，不管上的是红烧鲫鱼还是虎皮凤爪，是大闸蟹还是干煎带鱼，都能灵活、迅速地用嘴去骨吐壳吃肉，自己就更着急——于是他问：把各种食物都去壳剔骨，处理好再吃岂不是更方便？是不是不太喜欢它们裸露着就上桌？

和大家一样，从小就拥有吃鱼这项“童子功”的我，还真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直到前些日子。

一位好友在微信上说，她当时正欢快地吃着丰盛的晚饭，突然被一根鱼刺卡住，吞饭团也不是，喝醋也不是，抠喉咙催吐也不是，正所谓“玩了一辈子鹰，反被鹰啄了眼”，只好很糗地深夜赶去医院急诊。医生说，幸亏你来得及时还比较容易取，要是来晚了卡得深，不但会引起感染，还可能得动大手术。

医生真不是在吓唬人。每年医院的急诊部都要接待无数被骨头卡喉的病人。我也曾在心胸外科听说过好多起被鱼刺刺穿主动脉造成大出血死亡的例子。

要说大多数中国人都会功夫，其实也没错，由于我们传统料理认为刺越多的鱼越鲜美，鸡鸭鱼肉也经常带骨烧，全靠品尝时舌头的灵活和运气；我们也乐于享受“刀尖舔血”般的饮食乐趣，虽然不像武林高手那样吞下一把宝剑，但每次吃带刺的鱼，就像吃进去一把混在肉里的针；尤其我们还喜欢边吃边聊，被卡被呛被噎的风险系数更是大大上升——简直用生命在吃饭！

当我认真地思考了吃鱼问题后，发现周围其实潜藏着不少欠火候的“武林高手”：

比如我妈铁嘴钢牙喜欢嗑小核桃，有一次竟然失了手，愣把一颗大牙嗑崩了；又比如，我一同学边吃大枣边追剧，看到激动处一着急，生生吞下又尖又锐又长的枣核，折腾了一晚上；再比如，我同事的阿姨豪迈地“咔咔咔”啃甘蔗，结果大力出奇迹把嘴拉了道血口子……至于我自己，因为经常被人劝“趁热吃，趁热喝”，于是就火中取栗般奋不顾身，每次都烫得吱哇乱叫满嘴泡。我们好像都有一副“金刚不坏身”，用它榨汁、剔骨、脱壳、浸烫、腌渍、装酒……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体如同花瓣一样柔弱，得小心翼翼待它，像对新买来的手机那样珍惜。

最近我们团队出去野餐，当我三下五除二几口干掉了两个水果，正用指甲猛抠橘子皮时，突然瞥见英国同事里奥缓缓掏出自己的小水果刀，先把油桃去核，切成数瓣，挨个放入口中细品，然后又用刀尖划开橘子皮，慢慢剥。

我看了看他魁梧的身材和粗壮的双手，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也需要用刀？”

他一脸疑惑：“为什么不？既然刀都发明了这么久。”

说得挺有道理，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虽然橘子皮不费我吹灰之力，但谁不是纤纤玉指的小仙女？！我忽然剥不动橘子了，柔弱地说：“那个……刀借我使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