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腹锦鸡

王 族

红腹锦鸡仅指雄性，因其全身羽毛皆为红色，可谓是野鸡类中的美男子。

红腹锦鸡的别名有金鸡、彆雉、山鸡、采鸡等，说来倒是不少，但没有一个提到它们的红色羽毛，让人觉得可惜。

十余年前在阿尔泰山见到一只红腹锦鸡，它从松林中走出，在草地上抖动几下尾巴，然后才开始觅食。

后来又看见，它觅食时亦有一个规律，总是低头寻找一会儿，便抬头向四周张望几眼，复又低下头去。看得出，红腹锦鸡的警惕性极高。后又有几只毛色杂乱，长得极像红腹锦鸡的锦鸡从林中出来，只顾低头觅食，不像红腹锦鸡那般警觉。它们是雌锦鸡，不但身上没有彤红似火的羽毛，而且自爱意识也差，见到能吃的东西便一头扎下，如果有人将枪口对准它们，恐怕也没有反应。

我们躲在石头后细看，这只红腹锦鸡羽色华丽，头顶的黄色羽毛又犹如金冠。虽然它的尾巴是黑褐色的，还缀有桂黄色斑点，但丝毫不影响其耀眼的红色。尤其是走动和转身时，便犹如一团火焰在闪动，让人疑惑它并非是一只鸟，而是浑身幻化奇光异彩的神物。

因为它好看，我们便一直在看，没想到却看到了红腹锦鸡对一只雌锦鸡求偶的场面。一只雌锦鸡走到它附近，它便不觅食了，看了一会儿那只雌锦鸡，便一边低鸣，一边绕着雌锦鸡转圈。雌锦鸡看它，它遂兴奋起来，在雌锦鸡身边往返疾奔，并观察雌锦鸡的反应。雌锦鸡鸣叫了一声，它便站立在雌锦鸡正前方时，把双翅展开，像披上了一件彩色披肩。雌锦鸡尚无反应，它便用双翅盖住头部，很快又倏然展开。它就那样一边靠近雌锦鸡，一边不停地将翅膀张开又收起，将自己五彩斑斓的羽毛都展现在雌鸟面前，双眼向雌锦鸡脉脉传情。它绚丽的羽毛和一连串的炫耀动作，终于搞得雌锦鸡眼花缭乱，双翅鼓动，尾巴颤抖，并发出“咝咝”的艳羡声。少顷后，一雄一雌两只锦鸡头挨头，并肩向林中走去。

阿尔泰山上的红腹锦鸡颇多，接下来的几天，常见成群的红腹锦鸡活动。其时天已渐冷，红腹锦鸡有时集群多达数十只，远看红彤彤的一大片。

见多了，便不足为奇，而它们亦对我们熟视无睹，颇为从容地在草地上觅食。经一位牧民介绍后，我们才知道其时是它们觅食的黄金季节，野草成熟的草籽落在地上，它们只需把嘴伸过食叼起。野草生长一年，到最后为红腹锦鸡奉献了硕果，它们是红腹锦鸡的庄稼。

附近山冈上有一人骑马疾行，红腹锦鸡听到马蹄声便纵身逃窜。红腹锦鸡平时看似随意，实则颇为机警，那匹马的蹄声被它们视为异常声响，便像很胆怯害怕似的立刻逃遁。起初，它们只是急速奔走，遇石头或小片空地，则展翅滑翔而过。随着马蹄声渐脆，它们意识到危险迫近，便急飞而去。它们的飞翔疾快而灵巧，遇到树也能自如躲开。最后，它们飞入树林，犹如火焰突然熄灭，没有了踪影。

它们白天大都在地上活动，尤以早晨和下午活动较多，中午多在隐蔽处休息，晚上多栖于靠沟谷和悬岩的松树、桦树和栎树上。有一天黄昏，我听得一阵悦耳的鸟鸣，便看见一群红腹锦鸡在上树。它们或从低枝逐级跳跃，或从邻近小树跳向另一棵树。最后，它们栖于树冠上，许是隐藏得好，那团红很快便不见了。

一天聊及红腹锦鸡，一人无趣，问牧民红腹锦鸡那么好看，它们的肉好吃吗？众人面露怒色，但已经晚了，他的话一出口便无法收回，气氛一时变得颇为尴尬。

牧民笑笑说，可以理解，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他给我们说起一件事，有一人想尝试红腹锦鸡的味道，便在草地上安了夹子，然后撒下玉米，诱惑红腹锦鸡去吃，夹住了一只极为漂亮的红腹锦鸡。那人为红腹锦鸡的美折服，抓在手里舍不得宰杀，嘴里嘟噜出一连串声音，这么美，吃了可惜，养起来，天天看，多美。

那只红腹锦鸡用力挣扎，脖子鼓得如同塞进了一块石头。但它挣不脱那人的手，眼见得双目中的急切之情渐渐退去，只剩下绝望。少顷之后，它突然嘶鸣一声，脖子一软垂下了头颅，再也没动一下。

它心烈，气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