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刘笑冰

秋天的美，一半在天，一半在地。

枯枝老干上垂挂的柿子，披霜斗寒火艳欲燃的枫，人字南去没入晴云的雁，抹在教堂顶上的夕阳……或简约或繁复地勾勒着秋之美。

第一次领略落叶之美，是在北京。那年深秋，第一次去北京的我第一站没有选择著名景点，而是直奔陶然亭公园，那里葬着我少女时代喜欢的民国才女石评梅和她的爱人高君宇。

拜谒完二人的墓，我注意到公园的石子小径、水泥路上铺满落叶，阳光一照，黄澄澄地炫人眼睛，半空兀自有银杏叶飘落着。我一时有些恍惚：“怎么以前我从来没注意过落叶竟然也可以这么美？”那些点缀在绿草地上的落叶更是构成了极佳视觉效果，像老绿的翡翠上镶着金子。但翡翠镶金，终究是俗气的。银杏叶和草地的组合，却美得让人想不起春花之艳。拾起一枚，照着阳光细看，我讶异落叶的颜色竟然会是近乎娇艳的黄！这银杏叶多像一把扇子啊！班婕妤说秋天来了“惟当合欢扇，从此箧中藏”。我突发奇想：扇子和银杏叶，原来外形相似，所以命运相同啊！

后来，每逢深秋，上海都落叶不扫。行走在景观道路，踩着落叶织成的地毯，沙沙，沙沙，秋之韵在脚底回响。

我曾专程去衡山路一带看落叶，梧桐落叶铺在欧式老建筑的台阶下、草坪上，一个已历百多年沧桑，一个行将化土，它们是那样的相谐相称：一个雍容一个飘逸；一个静静伫立，一个总是因风起舞。它们相互映衬，展现着大气、灵动之美。落叶与中式老屋相搭，则陡添几分禅意。廊下屋角，无声聚拢，那种厚重的寂静感，让人蓦然生出些许敬畏。落叶也有灵气！上海音乐厅四周，那断续落下的银杏叶就是纷纷飘坠的音符啊！深秋，聆赏音乐会的人们谁忍心匆匆进场，忙忙回家呢？驻足、小憩、静坐，银杏叶飞上肩头，缠绕脚下，融合了视觉、触觉之美的听觉享受，是可以无限延长拉伸的。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落叶夹在矮小的灌木上，衬托生机，凸显生命力；逐水而去，则同落花一样承载悲欢，传情达意；从高挂枝头到安身树底，那是世事瞬息变幻莫测最形象的说教。落叶实在是一样极好的装饰品，不管它落在哪里，都能增添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