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妙配 夜行兴会

张大文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辛弃疾这首《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上下片各有两个意象，都有精巧的搭配。在上片，夜行中先是喜鹊被月光所掠动而惊动，落在旁逸斜出的丫杈上蹲点，几声喃喃，便构成圆月里的一幅剪影，中是夜半清风习习，吹走了最后一袭暑气，引来蝉声幽幽，连成一线，再是一上路便响震耳鼓的蛙声，到这时才留心倾听出它们的远远近近、前前后后、此起彼伏、你低我高的韵味，和着一波一波的稻花香。世上的花各有其香，哪有稻花之香使人如闻饭香那般顿生温饱之感的呢？不禁忆及新上米饭的嚼之津津、咽之频频的味趣。

以上意象两两相配，如果说偏重于渲染客观环境，那么，下片六个意象的组合却是在平述夜行人对生我养我的我乡我土的感情是如何在老路走出新意中体现出来的了。

夜行人沉浸在丰收喜悦的预感中，也不在乎夏雨的时下时停。要是在白天，夏雨隔田塍，这边下雨，那边太阳照出；现在，你看，夏雨隔疏星，各行其是、相映成趣哩！不过，雨而成点，可见不是绵绵细雨，而是阵阵粗雨。雨点大而急，打在头上身上，每每不过两三点，打在乡间泥路上，不像细雨泥泞沾脚难走，而是平实光滑，走上去略带弹性，麻利松爽得很，加上心里一喜，脚步无意中加快起来，错过了平常节奏下的风景。——这不，怎么一转弯便到了溪水桥头？猛回首，旧时社林边的茅店忽然显现，窗里灯火阑珊，天外星光眨眼，蛙声依旧一片，心头一暖，作为全词贯穿线的夜行兴会，此时更无前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