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惠
没想到,眼看着,我丢了手机。
像往常一样,我站在地铁车厢门口,默默地刷手机。有人进车厢,擦碰站在门边的人,再寻常不过,可这回,不知不觉间,此君不早不晚在地铁车门洞开之时,不轻不重地撞了我一下,我的手机就势脱手,不偏不倚落入屏蔽门和车厢门间一掌余宽的缝中,一去不回。
很快,关门提示音“嘀!嘀!嘀!”地刺入耳膜。没时间发呆或者发火,没听到一声“对不起”,也来不及弄清此君是男是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人机分离,“机”不可失!
我冲出车门,在站台上奔跑了四五节车厢的距离,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穿制服的姑娘。她包裹在厚厚的制服中,急急跟过来,在屏蔽门前站定。“这里吗?现在门关了,看不到,要等下一列车过来,再看掉在哪里了。”她平视前方,平静地解释,“现在拿不到。要等今天晚上运营结束,维修师傅才能下去拿。”
下一列进站了。门一开,我俩就探头朝门缝下瞧。尽管视力不佳,还是我,率先看到了我的那个“它”,背面向上,“俯卧”在铁轨边、墙脚根。
顺着我的手指方向确认位置之后,姑娘用对讲机向服务中心的同事通报。上行到服务中心,工作人员取出半个口罩大小的淡黄色小纸条,让我留下姓名、联系信息,回家等电话。虽然怅然若失,其实是似失非“失”,我心中却闪过一句“也蛮好”——我和“它”之间,需要一次不打招呼、不可反悔、决绝的“小别”。
既然谁都拿不到,那么,这一晚它是安全的,我不需要联系运营商和银行。可以自我安慰的是,此前在人来人往的外滩、苏州河边流连,未曾“机”落“河”口,已属大幸。
回到家,我照常做家务,饭后看书、读报,照常安歇。次日早晨8点不到,电话来了,说9点可以去原车站取。到站,签名,取回。我问类似情况多不多,工作人员拖了个长音回答“多——”他很有把握地问:“进出车门的时候,撞的吧?最好握紧手机,或者放进口袋里。”
小别重逢,手机的角落添了两道细纹。我再逐一翻看: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短信,工作群里没有被@,同学群里谈论抽到的新年签,有人抽到了“暴富”,退休同事在群里贴出了会不会加养老金的帖子。世上本无事。
回想手机“擅自逃离”的时候,我正在咂摸英国首相的老爸想当法国人的新闻。我不禁自问:我真的需要这样一天到晚看世界吗?瞬间失去手机的时候,我还拥有什么?如果要紧急联系亲友、工作伙伴,我想得起来多少电话号码?当真正的危险靠近时,我怎样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放下手机,我可以看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