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聚世间财

陆其国

本文题目中的“广”是个名词，特指清嘉庆年间一个名广兴、字赓虞的人。广兴隶属满洲镶黄旗，是大学士高晋之子，捐官后由主事升至给事中（相当于最高层办公室负责监察工作的秘书）。诚如民谣云：“和珅跌倒，嘉庆吃饱。”“广聚世间财”也出自民谣，其前半句为“周全天下事”。“周”系指另一名官员周廷栋。广兴既然贪婪地想“聚世间财”，可见其人在官场，心早已走偏。不过他初入官场时，还是走出几步好棋的。

比如嘉庆四年（1799年）广兴首先弹劾和珅罪状，并因此得以擢升副都御史（相当于监察部副部长）。随后广兴受命赴四川治军需，因厉行节约，每月省银数十万两，因此遭到同僚忌恨，遂以骚扰驿传等事由被弹劾，使之被召回降职；直到五年后才重新受到擢用。

也许是广兴此后因嘉庆顒琰对他慷慨直言的倚任，得以时常召见，他的行事因此有些忘乎所以，终于在两年后，在对事实没有充分调查清楚的情况下，他贸然奏劾御前大臣定亲王绵恩选官专擅违例，又遭降职。尽管不久后重获升职起用，但嘉庆顒琰还是提醒广兴，说他是“朕信任之人，何外廷怨恨乃尔？”告诫他以后一定要注意。

不料广兴不仅没有引起注意，反而依仗嘉庆顒琰的宠信，愈加妄自尊大，滥用权力，令人侧目。如宫中古稀之年的太监鄂罗哩，自乾隆朝就近侍皇上，好以长者自居。一日与广兴闲聊，惹恼广兴，遭到斥骂：“汝辈阉人，当敬谨侍立，安得与大臣论世谊乎？”鄂罗哩尴尬无比，从此对广兴恨之入骨。

嘉庆十三年（1808年）冬，内库发给宫中的绸缎不仅质量粗劣，而且数量短缺。鄂罗哩因此指控身兼内务府大臣的广兴从中作弊。嘉庆顒琰闻报，传旨查办。广兴不知鄂罗哩的来头，傲慢地坐着与之辩驳。鄂罗哩遂告广兴坐听谕旨，有犯上之嫌。当广兴知道真相后，指出此事系太监与库官勾结所为，却又因说不出具体是谁，被嘉庆顒琰以挟诈面欺而罢职，且不再信任他。恰遇此时山东发生有人冒领钱粮案，一些平素与广兴意见不合的同僚，趁机纷纷揭发弹劾他。嘉庆顒琰在处置了不据实审办，还从中舞弊得赃的官员朱栋、曹州知府金湘、济南知府张鹏升等人外，又密谕山东、河南两省继续调查广兴等人的未知行事，及时向上奏报。

不久，果然有河南巡抚（相当于省长）清安泰查奏：广兴第一次赴豫办案时，收受贿银两千两尚不满意，第二、三次赴豫，又共收受多名地方高官贿银两万一千两。

此时又有山东巡抚有纶查奏：广兴与侍郎（相当于副部长）周廷栋曾审理此案，张鹏升与金湘联衔向布政使（相当于副省长）邱庭漋从国库借领银近五万两以作支用。其耗资巨大，极尽奢华的程度令人瞠目，故很快有民谣在民间不胫而走：“周全天下事，广聚世间财。”此事曝光后，嘉庆顒琰曾召见周廷栋，询问广兴贪婪劣迹，周支吾掩饰。嘉庆顒琰原本想将他流放边疆，后念其老迈，谨处以革职永不叙用。事实证明，周廷栋本想“周全天下事”，结果只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至于广兴，原本想“广聚天下财”，结果因欲壑难填，无法收手，最后只有坠入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先是被逮下狱，顒琰亲自廷讯；嘉庆十四年（1809年）正月十二日，颙琰以广兴贪婪索取赃银，且数额巨大，下旨处以绞刑。尤其悲催的是，广兴还连累儿子一并受到处罚：“伊虽已身罹重典，尚觉罪浮于法，广兴之子蕴秀，现系通政司学习经历，并著革职发往吉林充当苦差，以示惩戒。”如此结局，恐怕也是广兴不会想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