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煜 西工大附中分校初二(4)班
轻盈,润洁,冰凉。翩然而降,似笔尖浓酽的墨滴入一方清池,疏忽而散,点染醒了世界。
每逢雨至,便总会想起张志和笔下垂钓桃花与春的渔夫。那老翁独握轩竿,一叶扁舟,一人独钓一江秋,不,一江雨。每雨至,我总不忍辜负。天光渐敛,墨云丝丝黏稠起来。忽而天地间一个寒噤,或急或舒或密或疏的雨让昏沉的世界骤然清醒。窗外,雨伞渐次生长起来,随窗上的雨痕流动着,变幻着。注目望去,一切在雨中如在黎明睁开了眼,异常清晰而混沌。是独伫的沉思,沉思什么?是无言的忧伤,悲诉什么?是心灵的洗涤,救赎什么?雨无言,只用爬蔓的雨痕让我痴迷,渴望走进它的内心。于是便挎一伞出发。撑起,一穹挤挤挨挨的天,雨化作流淌的潮湿,围绕着我,从鼻尖、发丝、裤脚和足底小心试探着我,想对我诉说。在这朦胧的清醒,极度冷峻理智而溢满思愁的环绕中,有种东西接近了我。不,是扑面而来。有点刺骨,我的耳朵有些疼,是它心事太重?拉上拉链又戴上帽子,它便从心中升腾,有种难言的燥热,似有什么急欲从每一个毛孔冲出。驻足,凝望。世间万物,皆在这怪诞而现实亦梦幻的清醒中沉睡。放下帽子,收起雨伞。我忽然明白怎样与你交谈。
慢慢走。初冬,冰凉的雨从发丝渗入,淌过脸颊,变得温热。风不小,树叶直挺挺地从枝上飞落,匍匐在地上。你在叹这春去冬至,万物凋零吗?一地落叶,重重叠叠,无声书写在地面上,泛着银光,一行又一行。你在感这轮回有致,生生不息吗?雨被风吹斜,打在眼镜上,不离去,轻轻逗留,凝成一个又一个泛着光的句号。视线模糊了。仰面看灯,并没有焦点,层层晕散开,缓缓转动。你在泪眼道这世间纷扰,知音难觅吗?
我仍慢慢走。你调匀呼吸,我深深呼气。那一瞬,我跌入你的旋律。世事变化,你用一场雨,使一切有规律地呼吸着,安睡着,跃动着。泥土的甘腥,草叶的清苦,灰尘的辛辣,明月的冰凉,日光的微咸。一切都和谐而杂乱地融合着,令人清醒地沉醉。我透过你的笔,寻着你的吐息,轻叩你的心扉。
仿佛,看到一切;回眸,只是一滴雨。我煞有兴致地读着,你用清晰缥渺的声音轻轻读给我听。
我想,我是一滴雨。
山亘古不变,是因它将所有变化书于其间。雨,那清醒着的沉睡,理智中的深情,无言中的无尽,单调中的纷繁。雨一如千年前那样下着,一如春日的溪,任由冬日的山,凝望垂钓的人。雨亘古不变,因为它流淌冲刷着变化本身。
去访雨吧。它会在沉寂中向你讲述一切。请不必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