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茅如针

唐佩军

偶得闲暇，回合庆乡下踏青。春光融融，春风徐徐，漫步在田间小路，心情怡然。

“草色遥看近却无。”放眼望去，田野里草长莺飞，绿茵绵延。经年的环境治理攻坚战，成效卓著。凌白路边的小河尽管还是断流，那水清了许多；村东汤臣的厂房拆除了，一大片平整好的土地，裸露着褐色泥土，正等待复耕；村北农舍后的杨柳树，枝头开始爆芽。脚下的田埂，野草泛着绿色。野荠菜、黄花郎、马兰头、打官司草……春天来了，万物苏醒了。

忽然注意到路边的几丛茅草，枯黄的叶子在风中簌簌抖动。春风唤不醒茅草？蹲下身子，拨开草丛，才发现枯草的掩映下，茅草中间的针状部位欣欣然染上了一抹青色。哦，那是茅针！如同初生婴儿，在母亲怀抱里，惹人喜爱。万物争春，茅草也不甘落后。

“茅春生芽如针，谓之茅针（《毛诗品物图考》）。”孩提时候的茅草，可要比现在茂盛得多。一到春天，茅草枯萎的根里发出新的嫩芽，沐浴春天的阳光雨露，蓬蓬勃勃地生长。每每看到村里放学回家的女孩，手里攥着一把茅针，一边走路一边大快朵颐，我们这些孩子，也去野地里寻觅茅针。拨开茅草丛，果然发现一枝枝初生的嫩芽，像孕育的花苞。花苞内是一根白色的花穗，形状如针。捏住针尖轻轻向上一提，茅针便脱颖而出。剥去苞叶，将那鲜嫩的白色花穗塞进嘴里咀嚼，嫩嫩的，清香淡甜。物质匮乏的年代，茅针可谓是上天赐予我们小孩的珍馐上品。

茅草，可以算是自然界最不起眼的植物，却有着独特的自然禀赋。茅草生长在乡村的房前屋后、河坡沟旁、阡陌路边。它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泛黄，冬天发达的根系深扎泥土，养精蓄锐。它的生命力特强，不需要栽种管理，有泥土的地方，就有它的踪迹。儿时的冬天，曾和顽皮孩子一起在河坡“放野火”“炭茅柴”。划亮火柴，枯黄的茅草燃起火焰，随风蔓延，留下一片炭黑。翌年春天，那里又是一片青葱。“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唐朝诗人白居易的诗句是对茅草顽强生命力的生动写照。

李时珍《本草纲目》曰：茅有白茅、菅茅、黄茅、香茅、芭茅数种，叶皆相似。白茅短小，三四月开白花成穗，结细实。其根甚长，白软如筋而有节，味甘，俗呼丝茅，可以苫盖。茅草的叶锋利，常拉人手，不是肥田之料；嚼之干涩，牛羊不爱，不堪饲料，却是盖房的好材料。古时，茅草用来盖房，为人类遮风避雨；现在，闹市处、公园一角，绿荫衬着茅屋，是引发思古幽情的绝佳之处。茅针能解馋充饥，茅花、茅根能清热解毒，茅草更是保护泥土的天然植被。

万类霜天竞自由。当你为自己身处底层感到自卑时，当人生遇到困难倍感困扰时，当事业取得成就得意忘形时，不妨去乡野看一眼茅草，从茅草顽强的生命力中，你会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强者；抑或有缘拔一把茅针，它的清香甘甜，会让你体验无私奉献的无穷魅力。

春茅如针。融融春光下，徐徐春风中，我徜徉在乡村田野间。细细找，轻轻拔，一会儿，一大把茅针盈盈在握。带回城里去，这嫩嫩的茅针，正读幼儿园的小孙女一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