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2日 星期日
菅义伟会因东京奥运赌上政治前途吗? 巴以冲突持续升级背后的较量
第23版:新民环球/论坛 2021-05-20

巴以冲突持续升级背后的较量

钮松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 钮松

连日来,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间的流血冲突不断升级,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引发国际社会严重关切。巴以“火药桶”的引爆也牵动中东各国敏感神经,本轮冲突会否诱发新的地区战争成为舆论关注焦点。

这次冲突的导火索是什么?双方各自有哪些诉求和目的?冲突是否会进一步升级?本期论坛特请专家为您详细解读。 ——编者

1 双方都打“耶路撒冷牌”

问:本次巴以发生流血冲突的导火索是什么?

答:当前新一轮巴以冲突愈演愈烈,国际社会普遍认为这是2014年加沙战争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冲突。近年来较大规模巴以冲突的主角都是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与以色列。由于哈马斯独踞加沙地带与约旦河西岸的法塔赫分庭抗礼,因而巴以冲突从地理上主要是加沙与以色列之间的冲突。

尽管以色列与哈马斯在加沙边境地区的热战不断,尤其是以色列对加沙的空袭和定点清除造成了重大人员伤亡并酿成巨大的人道主义危机,但回溯此次巴以冲突的源头,导火索是老生常谈的耶路撒冷问题。具体而言,以色列试图在东耶路撒冷谢赫贾拉地区扩建犹太定居点,以及斋月期间对穆斯林前往阿克萨清真寺等圣地礼拜进行限制甚至驱赶,为早已剑拔弩张的耶路撒冷局势投射了新的火苗。耶路撒冷的“风吹草动”,毫无悬念地引来了加沙地区的“疾风骤雨”。尽管以色列与哈马斯间的立场相去甚远,但此次冲突中都在娴熟地打“耶路撒冷牌”,可谓双方难得的“默契”。

如果说巴勒斯坦问题是中东问题的根源性问题,那么耶路撒冷问题则是巴勒斯坦问题乃至中东和平进程的“梗阻”所在,这与耶路撒冷在现代国际关系中的特殊地位有着密切关联。

首先,耶路撒冷作为三大宗教共有圣地的地位难以撼动。其次,耶路撒冷是主权争议之地,巴以之间围绕耶路撒冷特别是东耶路撒冷的主权归属存在巨大分歧。

宗教圣地拥有对国际关系的独特影响路径。首先是耶路撒冷的“领土化”与国界争端。以色列、巴勒斯坦与约旦围绕耶路撒冷的争夺便是典型案例,有关各方难以在圣地的主权归属上达成妥协。其次是耶路撒冷的“首都化”与外交争端。以色列单方面通过立法的形式确定耶路撒冷的首都地位,遭到国际社会的普遍反对。特朗普政府的迁馆举措使得耶路撒冷“首都化”问题在美国的鼓动下日益复杂,极大增加了巴以之间达成和解的难度。

正因如此,巴以冲突各方往往在耶路撒冷问题上各取所需并大做文章,以推进自身阶段性目标的实现。中国外长王毅在联合国安理会巴以冲突问题紧急公开会上的发言中,特意强调“维护和尊重耶路撒冷宗教圣地的历史现状”,便是对冲突双方的积极回应。

2 哈马斯扛起反以“大旗”

问:与以往相比,这次巴以冲突有什么特点?

答:巴勒斯坦并非铁板一块,内部的分裂固化早已是不争的事实。约旦河西岸与加沙地带在地理上的互不接壤是巴勒斯坦迈向建国之路的先天不足,哈马斯与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法塔赫)的激烈对峙与这种地理上的隔绝不幸重合。与法塔赫基于世俗民族主义,谋求在“两国方案”的基础上与以色列比邻而居不同的是,哈马斯实际上秉持的是一条宗教民族主义的路线。

宗教民族主义在巴勒斯坦的兴起是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催生的产物。第三次中东战争以后,以色列完全占据了包括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在内的整个巴勒斯坦地区,包括东耶路撒冷。以色列士兵出现在哭墙的画面刺激了整个阿拉伯世界,埃及前总统纳赛尔高举的阿拉伯世俗民族主义开始走向衰微,宗教民族主义在巴勒斯坦蔓延。

1987年,哈马斯在第一次巴勒斯坦大起义中兴起,并接过了武力反抗以色列的大旗。集宗教性与政治性于一体的哈马斯坚守消灭以色列、建立以耶路撒冷为首都的巴勒斯坦国的目标,与以色列水火不容,与法塔赫甚至发生暴力摩擦,形成了特殊的“三角”关系。美国特朗普政府时期,以色列在耶路撒冷和对阿拉伯国家关系上的新突破,一定程度上使得哈马斯在巴勒斯坦内部获得了新的拥趸。

与哈马斯高举的巴勒斯坦民族主义大旗不同的是,“铁穹”拦截大量哈马斯“土法”火箭弹的“烟花”淋漓尽致展现了以色列的军事技术民族主义。

以色列内部政治思潮多元,政党林立,甚至对于犹太复国主义也有着对立的看法。以色列通过维护国家的生存与安全来塑造民族与国家认同,军事技术民族主义便是主要手段。以色列一直处在“失败就要灭亡”的巨大生存焦虑之中,“强而不安”的安全困境促使它在发展军事技术上不遗余力,并成为技术领域军民融合的典范,这也成为以色列国家认同与安全自信的重要保障。

“铁穹”系统是以色列为应对哈马斯经年累月的“土法”火箭弹越境袭击而“量身打造”的,成为维护以色列国土安全的利器。与以色列强大的军事技术实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存在巨大技术短板的哈马斯则以“政治大旗”为主要武器,双方呈现出默契的对垒局面。

3 只能是一场有限战争

问:这次巴以冲突会不会上升为全面战争?

答:尽管巴以之间的小规模冲突已经常态化,但这些长年累月的小冲突在特定的时间节点陡然升级为大规模冲突乃至战争,亦绝非偶然之事。本次冲突的规模升级、迈向有限战争和最后的适可而止,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哈马斯与以色列政府的主动为之。

当前中东热点问题丛生,域外大国和地区大国的博弈与插手更激化了原有矛盾,甚至制造了新的热点问题。“阿拉伯之春”以来旷日持久的也门战争、叙利亚战争和利比亚战争,都充满了明显的“代理人战争”印记,那些退居幕后的大小“操盘手”在很大程度上主导了冲突与战争的烈度与走势。

与其他中东热点问题所不同的是,不论是哈马斯还是以色列,尽管在中东国际关系中有盟友护持,但并未能削弱各自的自主性。正因如此,哈马斯与以色列才能在巴以冲突的规模管控中形成合谋且游刃有余,冲突被牢牢约束在有限战争的框架之内。

就哈马斯而言,虽然基于反以共识而得到伊朗方面的强力支持,但仍与伊朗保持着适当距离。这既与哈马斯与伊朗之间的逊尼派和什叶派的教派分野有一定的关系,更来自于哈马斯在巴勒斯坦民族主义上的自主意识。

不论是主导巴勒斯坦政府的法塔赫,还是外国盟友伊朗,都难以影响哈马斯与以色列互动的节奏与强度。

虽然自以色列立国以来,美国一直是最为重要的盟友,这种盟友关系最终演进为美以特殊关系。由于这种特殊关系的存在,以色列利用美国的偏袒态度而自主发挥,甚至对美施压。如这次冲突中以色列执意炸毁美联社驻加沙大楼,拜登政府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在此轮巴以冲突中,巴以双方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哈马斯对巴法塔赫领导人阿巴斯以保障东耶路撒冷巴勒斯坦人的投票权利为由,推迟原定本月开始的全面大选极度不满,借以色列当前在耶路撒冷的一些举措引发摩擦之机,展开了对以色列大规模的火箭弹袭击。内塔尼亚胡总理在面临两年内第四次大选的组阁失败且伊朗核协议谈判进入关键期的时刻,需要一场对哈马斯的“秀肌肉”行动来为自己加分。

不论对于哈马斯还是内塔尼亚胡而言,双方之间的冲突绝非最后的摊牌而只能是一场有限战争,战争外衣下实质上仍是一场政治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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