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会前仍针锋相对 “普拜会”能谈啥

张耀

上海俄罗斯中亚东欧学会常务理事 张耀

6月16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和美国总统拜登将在瑞士日内瓦举行拜登上台以来首次会晤。

美俄关系在奥巴马、特朗普和拜登三任美国总统任期内持续走低。普京和拜登的这次会晤，也使两国关系的未来走向备受关注。

美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举行首脑会晤？他们要谈什么？又能谈成什么呢？我们请专家为您详细解读。 ——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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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常轨”拜登积极秀政绩

“泼冷水”俄罗斯态度超脱

问：普京和拜登是在什么背景下举行这次首脑会晤的？

答：上届美国总统特朗普在任期内不顾国内的反俄政治氛围，率性地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正式会晤。拜登上台后，会不会再次与普京举行正式会晤，早已成为国际舆论关注的焦点。

应该说，美国方面表现得更积极一点。4月13日，拜登与普京通话时，提议举行首脑会晤。虽然当时的双边关系气氛似乎并不适合，俄美两国当时正在互相驱逐外交官，在乌克兰地区剑拔弩张。

拜登上台以来，国内面临新冠疫情蔓延、社会分裂加剧的局面；对外，特朗普强调美国优先，不但恶化了美中关系、美俄关系，也得罪了不少盟国。因此拜登的主要任务首先是“拨乱反正”，把被特朗普颠覆的美国传统内政外交理念修复回来。接近耄耋之年的拜登试图修复美国与盟国间的关系，出台多种措施复苏经济，堪称努力弥合美国内外矛盾的“裱糊匠”。

拜登需要一个场合证明自己的政绩。国内政治经济问题要彻底扭转非一日之功，美国总统传统上惯于通过外交来显示成果。对华关系目前在美国国内缺少回旋余地，与传统盟友的关系，在表面上大多已经修复，倒是美俄关系，虽然在美国主流政界有反俄政治氛围，但随着国际局势变化，美国国内也一直有声音希望缓和美俄关系。而且美国也知道，在伊核问题、朝鲜半岛问题、中东问题、气候问题、北极问题等议题上，与俄罗斯合作也是绕不过去的。

拜登之所以选择在参加七国集团首脑会议、北约峰会和欧盟峰会后与普京会晤，就是希望表明自己已经完成了与欧洲盟友的关系重建，要在这种声势下向普京显示西方联盟“坚如磐石”。虽然会晤名义上是寻求关系稳定和合作点，但美国认为双方面临的形势是不一样的。

对俄罗斯而言，态度则相对超脱。拜登发出信息后，俄方并没有急于回应，俄方认为目前形势下举行首脑会谈不会有什么成果。一直到5月中旬两国外长会晤时，此事才大致敲定。在俄罗斯方面看来，美俄关系演变到今天，似乎已经跌无可跌。莫斯科近期已多次为美俄峰会前景“泼冷水”。俄罗斯安全委员会副主席梅德韦杰夫直言，两国关系恶化程度已超过冷战最严峻时期。普京已经和5位美国总统打过交道，似乎也不在意再增加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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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会聚焦国际主要议题

美俄关注重点大不相同

问：普京和拜登的这次首脑会晤将涉及哪些话题？

答：拜登上任后，美俄在乌东冲突、处理反对派、黑客袭击等问题上冲突不断。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和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会晤时，曾提及两国首脑会晤“什么问题都可以谈”。美俄都是对世界局势有着重大影响的大国，因此会谈内容必然包含世界主要议题，但双方的看重点可能有所不同。

美国重点关心的问题，比如所谓俄罗斯对美国的网络攻击和对美国大选的干预问题、俄罗斯的所谓民主人权问题、俄罗斯对中东欧国家的威胁尤其是目前的乌克兰问题等。

此外，还有战略稳定问题，美俄是世界上核武器最多的两个国家，拜登一上台就延长了美俄之间《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有效期，现在美俄两国都有更新自己核武器库的计划。

而俄罗斯方面可能更关心西方对本国长时间而且越来越加码的各种经济和金融制裁问题、西方对俄罗斯以及盟国内部反对派的支持、俄罗斯在近邻地区的传统利益等议题。当然，人权问题也是可以谈的，拉夫罗夫认为应该从今年初的美国国会山骚乱开始谈起。

除了尖锐对立的议题以外，还有一些议题是双方可以略微心平气和地讨论的。比如气候问题，这是被特朗普抛弃，但拜登上台后非常重视的议题，也是对俄罗斯无伤大雅的问题；又比如伊朗问题，现在美国在伊朗问题上的调门明显降低，双方存在一定的商谈余地；还比如北极问题，虽然在北极的地缘政治博弈问题上双方针锋相对，但也存在不少合作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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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晤前美俄之间气氛僵

预计很难达成重要共识

问：美俄日内瓦首脑会晤是否会取得成果？

答：一般而言，国际谈判，双方如果都有意达成一定成果，那么在会晤前双方会尽力营造较好的合作气氛，暂时回避一些可能引起争执的议题。但这次美俄首脑会晤前夕，似乎双方都准备好了会晤无果而终的可能性。双方也没有心思去为会晤营造宽松、合作的气氛，反而在各种场合竞相在一些重大问题上表明自己的立场，为对方划出“红线”。

拜登在开始欧洲之行前，表示将在与普京的会晤中提及俄罗斯的人权问题，表明美国和西方在这一问题上不会妥协。

之前双方在白俄罗斯迫降客机问题上分歧激烈，美欧以此为由对白俄罗斯实施制裁，而俄罗斯则坚决支持白俄罗斯立场。在地缘政治和安全领域，北约5月在中东欧地区举行针对俄罗斯的大规模军事演习。拜登赴欧洲前，北约百架战机飞越所有成员国领空，向俄罗斯“秀肌肉”。

俄罗斯方面则针锋相对，在会晤前正式宣布完成退出《开放天空条约》的法律程序。针对美国新的国防预算中大规模更新核武器计划，俄罗斯也开始计划大规模更新战略核武器系统，国防部长绍伊古还宣布针对北约的军事行动，俄罗斯将在西部地区部署20个左右的兵团数量。

从目前双方态度观察，双方都没有准备要通过日内瓦会晤达成重大战略共识，都把此次会晤当成首先向对方明确自身立场和底线的机会，在关键问题上预先打消对方试图打楔子、钻空子的念头。只有在一些非敏感领域议题上，双方表示有进一步对话和合作的潜力。

最能显示会晤成果的一般是联合声明，阐述双方达成哪些共识。以现在的态度，这次美俄会晤预计很难发表联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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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俄间存在结构性矛盾

关系突变不太可能发生

问：美俄关系未来将如何发展？

答：近年来，随着国际格局的迅速演变，虽然美俄关系目前处于冷战后的最低潮，但两国关系发生突变的可能性一直是国际上的热门话题。

有些人士认为，历史上出现过不少多力量中心的复杂博弈，其中两个力量中心的关系可以迅速转化，因此美俄关系也可以迅速变化，一次谈判就可能化敌为友。这次美俄首脑会晤再一次引发了舆论的关切。

其实对美俄关系的未来转化如何看待，关键还是如何认识美俄关系的性质。一个普遍的判断是美俄关系目前存在结构性矛盾。

所谓结构性矛盾是指美国和俄罗斯对于世界的未来和两国在未来世界中的地位认知有着根本不同。美国认为世界的未来，也许直到永远，都应该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所代表的价值观和政治经济模式为主导，美国的领导地位是其中的核心。俄罗斯如果也接受这种价值观和政治经济模式，作为一个地区大国是可以在这个体系中存在并发展的。俄罗斯必须放弃自己依然是与美国享有完全平等地位的世界大国的想法，尤其是要放弃继续在前苏联地缘空间范围内享有特殊影响力和利益的想法。

很显然，至少是可以预见的将来，俄罗斯很难接受这样的角色安排。俄罗斯始终认为虽然苏联已经解体，但是俄罗斯仍然是与美国平等的世界大国，俄罗斯在前苏联地缘空间范围内有自己特殊的影响力和利益关切，俄罗斯的价值观和民主制度也不可能完全复制美欧模式。

正是因为这种认知差异，使得今天俄罗斯与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在诸多领域的矛盾此起彼伏。很显然，这种结构性矛盾以及建立在这种矛盾基础上的相互认知不改变，俄罗斯与美国及其西方阵营的关系就很难获得真正的改善。

结构性矛盾并非不可能改变，但目前要改变美俄之间的这种结构性矛盾，至少必须满足两个前提：国际格局发生重大颠覆性变化以及美俄对彼此在未来世界秩序中的角色认定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