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证书的药用功效

□朱正安

人老了，都会有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失落感。老亲友久别重逢，见面的第一句话，多半是“老了，都老了，好像也就那么一晃嘛，咋都老了！”短短一句话几个字，听来让人心酸。

也许有人要说，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想开些就是了。其实不然，老年人苦人生之短，并不全是对生之留恋和对死的恐惧，更让其想不通的确乎是当年的凌云壮志尚未兑现呢，许许多多想干的事还没来得及干呢，怎么一眨眼就老了，就船到码头车到站了！壮志未酬心不甘！实话实说，老拙每每枯坐家中，此种念头也会时常袭上心头，以致若有所失，心神不宁。有一次因为心里憋屈得厉害，想找点事转移思绪，无意中翻出那些旧证书，逐一浏览，竟如服良药，压抑的情绪平缓了许多。自此之后，但凡心里苦闷时，就会鬼使神差似的去翻看那些旧证书，以求慰藉。

也就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证书，应了“敝帚自珍”这话，便一直保存了下来。这些旧证书中，除了二十六岁前因为远离家乡遗失的初高中毕业证书外，有自学高考的毕业证，有从初级职称到高级职称的专业技术职务证书，有宁夏和上海两地作家协会的会员证，还有专业技论论文和业余文学创作所得的一些获奖证书。这些证书曾在我工资晋级、职务聘任中起到过重要作用，也为我赢得过许多荣誉和掌声，但在退休之前，我从来没有在他人包括自己家人面前展示过的，也基本上没有翻出来自我欣赏过，我只把它们藏在一个比较安全方便的地方。因为我知道，人的内心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因为我明白，一切自我的倾诉，注定无人聆听，反而会引起炫耀的怀疑；因为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有更加广阔的人生舞台，所以一直在自我告诫要谦虚沉稳，激流勇进，争取闯出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可是谁知道，不知不觉中我已是“壮士暮年”，想振翅奋飞是不可能的了，那些旧证书也已随之失去了它们的实用价值。令人吊诡的是，也就是那一次的偶然，我一开始也只是想重温一下昔日的“辉煌”，来一点孤芳自赏自我陶醉罢了，哪知道却是歪打正着，这些早已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旧证书竟成了良药，缓解了我的心病，真是阿弥陀佛！

也许有人会说，旧证书上就那几个干巴巴的字和冷冰冰的图章，有啥好看的，更别说“药用功效”了，倒不如把旧照片翻出来过过目，兴许还能捕捉到许多美好的记忆，让自己开开心。其实不然。旧照片的确内容丰富，阳光喜庆，有人像，有风景，还有亲朋好友们熟悉的身影和笑貌，却毕竟是平面的，平面的东西缺少内涵，也只能如浮光掠影拂面而过，激发不出对人生深层次的追忆和思考。旧证书就不一样了，是立体的，它们能证明自己曾经努力过奋斗过，因此就能重现出自己一生中经过的一个个激流险滩，留下的一个个实实在在的脚印；与此同时，历史风云、亲情友情、顺利挫折、悲欢离合也都会活脱脱地呈现在自己眼前，就好像自己重新活了一遍。如是，不仅能清晰地检视到自己一生中的得与失、曾经做过的对事实事与错事糗事、宝贵的经验与沉重的教训，以便规划好自己的余生，也不至于因为过去的虚度年华而悔恨，因为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愧，心里也就欣慰得多轻松得多开心得多了。

旧证书真有那么灵么？这也只是我个人的体验，您不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