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山酒馆与“同山西施”

胡根喜

同山酒馆，位于虹口天宝路南端老运输公司，即“交运五场”对门。老板来自浙江诸暨的同山镇，说一口犟犟的绍兴话，会做酒，人称“同山酒佬”。同山酒店，两开间的门面虽不大，但有径深；前柜后作坊。自产自销的“同山烧酒（又叫‘秣秫’）”，小有名气。据说，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同山镇乡民就用当地种的“糯高粱”，酿制烧酒。因为地处盆地，常年恒温窖藏，因而酒质清澄，口感甘洌，被称为南派清香的典范。作为世代相传的“纯高粱手工蒸馏酒”，其度数多在60度左右，很配平民汉子的胃口。

同山酒店，以零拷散卖为主。为揽酒客，老板娘还自制冷菜荤肴佐酒。于是，堂吃就有了风景。前来喝酒的，大多是对门的运输工，且单身汉子多，懒得自家“开伙仓（烧饭做菜）”。放工之后，索性把屁股落在了酒店的板凳上，咪二两“同山烧”，就一盘花生、卤味，或点一盆时鲜蔬菜，就大快朵颐了。尤其是夏季，门前搭凉棚，一众坐立率性的汉子，嗓粗声高，沸反盈天！

老板娘更擅长制作家乡的“西施团圆饼”。这种用香脆萝卜、青葱、香椒与鲜猪肉拌和为馅，手工制成的扁圆饼子，经文火煎烤而食，味爽而不腻、微辣杀口；鲜香诱人，既得味蕾之亲，又能当饱充饥；很得酒佬的青睐。诚然，老板娘长得好看，也是生意好的“佐料”。而其美人坯子的独生女儿，更是讨人欢喜。由此，一众汉子吃喝说笑，难免插科打诨，开开老板娘的玩笑。“小绍兴”司空见惯，也不生气，至多笑骂一句。汉子听了，一通大笑。如此欢愉，不到掌灯是不肯回去的。

说起故乡诸暨，“小绍兴”眉飞色舞：“牙（我们）诸暨历故以来就是好地方。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以身报国，助越灭吴格美女西施……”傍邻的教书先生书鸿林，哂之：“啊咦喂！你家闺娘（女儿）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赛西施嘛。”“同山西施”就此叫开。相貌俏丽、条干修好的“同山西施”，眼界忒高，周遭的小青年，没人入她的眼。

那天，有权有势不好惹的吴省山在亚轩酒楼请客。姚胖子主厨，菜是没的话说；酒嘛，当然是“同山烧酒”。于是，“小绍兴”赶紧唤娘子去送。吃得兴起，吴省山喝令姚胖子加烧几只拿手菜。酒不够，就急催再送。老板娘正在灶上忙，就让女儿代办。菜好酒香，又逢美人来仪，吴省山就扯她陪喝。为息事宁人，就饮了一杯。邻座的酒客虽为之侧目，但敢怒不敢言。当然，也就惊动了正在炒菜的姚胖子。他竟破例出菜。上桌时，有意一个踉跄，将菜盘倾翻在吴的身上。于是，恼火、斥骂、纷乱。姑娘趁机滑脚。事后，众人都挑大拇指夸姚胖子仗义。

一场闹剧本来就此收场，没承想吴省山欲娶“同山西施”。莫说姑娘不同意，就是爹娘也断难从命。有人出主意，不如让姚胖子娶了“同山西施”，以绝其念。亦有人摇头，说姑娘的眼界高，一个厨子怎入她的眼？没料想，小姑娘居然应了。大家都拍巴掌。事后，有人问：姑娘。你糠箩拣到米箩，怎就肯嫁了厨子？“同山西施”一脸正色：嫁人嘛，品行最要紧！一言既出，众人大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