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灯

□虞荣舜

又到了瓜果琳琅满目、令人眼馋的炎夏季节。依然是西瓜族一领瓜市风骚，翠绿圆溜，品种繁多，货源充沛，售价适中，成了广大市民啖鲜尝甜的消暑佳品。西瓜清热解暑、生津止渴、祛湿利尿，西瓜瓤红润可口解渴，但吃下来的西瓜皮就成了麻烦。记忆中，每到夏天，但见垃圾箱中瓜皮堆积，招蝇惹蚊，给环卫工人造成莫大的压力。所以，在消暑解渴的瓜鲜快感之余，我对西瓜皮一向无好感，虽说它也有缓解口腔溃疡、利尿与健脾作用，可大量瓜皮还是废弃为患，成了累赘。但自从那年老房子楼上徐家阿婆给我女儿做了一个玲珑可爱的西瓜灯后，让我一改对西瓜皮的厌烦与偏见。

心灵手巧，乐于助人的徐家阿婆，当时已年过花甲，是苏杭一带的人，她的精美苏式糕点制作，剪纸与刺绣艺术小品，历来为左邻右舍所啧啧称道。虽然年迈有点眼花，却对精细工艺之类的制作依然轻车熟路，得心应手，手工艺讲究的是精准妙佳，独具匠心。那年酷夏的一天，她笑吟吟地拎着一只精心巧制的小西瓜灯笼，走进我家后厢房，说是送给我女儿的，溽暑中的我连连感谢，赞赏不已。一只滚圆碧绿的小西瓜，被切去茎柄一端，从翠衣内掏尽瓜瓤，用小刀巧刻成小桥草屋人家模样，刀笔洁简朴拙，立意精当，恰到好处的白痕，不乏江南韵味的精致，呈现出徐家阿婆热爱生活的情趣和朴拙见功夫的艺术品位。在瓜脐处小心置放一个红塑料小瓶盖，内粘有一层厚蜡，一缕细线被包裹其间，权当灯芯点燃，瓜口鼎足系上三根细线绳，用一根细竹棍拴牢挑着，好一盏莹光闪烁，玲珑剔透的西瓜灯。

我家后厢房白天光线就较暗，那盏点燃的西瓜灯在幽暗中散逸着淡绿色的莹莹光晕，闪闪烁烁，别样情趣，直引得小女嬉笑开心，手舞足蹈，小侄子更在一旁惊喜蹦跳，扯着喉咙吚呀直叫，急着想从小女手中夺过来风光一番，顿时，闷燥的夏热中消退了几多苦熬，这幽光，这雅色撩得人心爽快，情意悠悠。

嬉闹欢声中，我怕小家伙争来夺去弄坏了徐家阿婆的一番功夫，一番好心，就赶紧小心翼翼将小女手中的这盏小西瓜灯笼悬挂在大衣柜顶沿，安适中那莹洁的迷人的绿光，这雅色，带着清新幽馨的气韵，怡情沁肺的童趣，和邻里和美的情愫，从此便时常映照在我的心底。

我想起在课堂上讲过冰心的《小桔灯》，冰心“提着这灵巧的小桔灯，慢慢地在黑暗潮湿的山路上走着。这朦胧的桔红的光，实在照不了多远，但这小姑娘的镇定、勇敢、乐观的精神鼓舞了我，我似乎觉得眼前有无限光明！”

当年徐阿婆制作的这盏变废为宝的西瓜灯，那莹洁的淡绿的光，虽历经数十年，朦朦胧胧的依稀犹亮，在节奏加快、红尘滚滚的人生道途上，让我依然保持一份释怀，一份童心，还有对徐家阿婆亲和乐善的那份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