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万人，唱《灯塔》

鲍世宰

我常会想起，1948年在上海，我们15000余名年轻人，聚集在营火晚会，同唱《灯塔》，这个永志不忘的记忆。

创作于1940年的这首《灯塔》，直到1948年初才传到上海。于是，立即在我们地下党和青年学生中引起轰动和秘密流传。它的节奏明快，曲调昂扬，形象壮美，迅速征服了大家的心。先是两三人、四五人悄声地唱，接着就在小范围聚会时唱。

中共中央在发布的《五一劳动节口号》中，明确提出了“反对美帝国主义扶植日本侵略势力复活”的重要号召。我们立即行动。那年5月4日，全市120所大中学校，15000余名学生，在交通大学隆重集会。下午2时，各校学生从全市四面八方来到徐家汇交通大学。

各校同学跨进交大校门，立即欢快地一起跳跃、奔跑，参观了“反美扶日”展览，然后聚集在大草坪上，从各校的小圈子，扩大到各校联合的大圈子，开展着“大家唱”“大家跳”“时事座谈”，以及对各校所遭遇的倾诉。当大家讨论巨幅宣传画所写的：“为独立、民主、富强的新中国而奋斗”，那么我们应该怎样为此而努力呢。这时，宣传画的作者，交大学生、中共党员，24岁的穆汉祥正在这些同学们的中间，他也参加了大家的热烈讨论。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大草坪上燃起了一堆篝火。在大都市长大的年轻人，很少见过篝火，参加过营火晚会。过去只在小说里、苏联电影里，或者艾青的诗里见到过，如今它就在自己的身边，大家围住火堆席地而坐，睁大了眼睛，注视着主席台上的动静。

就在此时，上海学联代表阮仁泽宣布营火晚会开始。随即，民治新闻专科学校教授、日本问题专家孟宪章列举大量资料，揭露美帝国主义扶植日本军国主义的铁的事实。大会在全场暴风雨般的掌声中，通过了开展“反美扶日运动”的决议。号召全市学生更加有力地团结起来，继承爱国民主的光荣传统，去争取更大的胜利。大会的另一主持人交大代表吴振东宣读了国际学联的来电。

这时，高台上出现了一位女同志的身影，这是上海音专的瞿希贤，她挥动双臂，“现在请大家一起唱‘你是灯塔’……”全场一万五千人同时唱起：“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人们一遍又一遍地唱，此起彼伏，唱个不停。歌声洪亮而清楚，甚至把“年轻的中国共产党”这个原词都唱了出来。指挥全场唱歌的，还有复旦大学的司徒汉，以及音专的金希树等。司徒汉更是用自己创造的、特别的手电筒来进行指挥的。

直到营火晚会结束，同学们陆续走出交通大学，歌声还在华山路、徐家汇、法华镇一带上空断断续续飘荡。

此后一年，直到上海解放，我们在党的领导下，经历了艰苦的迎接解放的斗争，付出了牺牲。就在上海解放前夕的1949年5月20日，交大的共产党员穆汉祥，党的秘密外围组织“新青联”成员史霄雯，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我们永远铭记着他们。

啊，许多年过去。如今，我们伟大的党已迎来百年华诞。此时此刻，“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当年营火晚会万人齐唱，又在我心头清晰地回荡，又回荡。

永福路一幢洋房的三层阁楼上，亮着一盏小红灯。三位女青年在此面对红旗，庄严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