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绍兴华侨”说起

陈钰鹏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杭州流行过一个时髦的词儿——“绍兴华侨”，那是杭州人用来指称那些一味模仿海外华侨穿着打扮，但又学得不伦不类，反而弄巧成拙的人。“华侨”前面冠以“绍兴”二字，意谓“土华侨”也。可见当时绍兴在人们的心目中是土气的。

然而我却十分喜欢绍兴的土气。念中学的时候就根据鲁迅先生《祝福》《故乡》《孔乙己》《风波》等作品真切朴实的描写，在脑海中勾画出对绍兴的美好想象：夏日的黄昏，农民们端着香喷喷的白米饭在屋前的场上晚餐，桌上散发出在锅里蒸得乌黑的霉干菜所特有的浓郁芬芳；头戴乌毡帽、坐在曲尺形柜台边的酒客津津有味地呷着老酒，品尝茴香豆、油豆腐；我甚至梦里走在绍兴的石板路上……平时，也可在街头听见高亢激昂、铿锵有致的绍兴大班。

我去过三次百草园，其中一次按鲁迅先生在作品中的指点，从“百草园”步行到“三味书屋”。曾在百草园里折了一段细竹子，请园门口一位刻字老先生刻了“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后来，日子久了，竹子枯黄了，字本来就刻得很浅，字迹也模糊了，我心生一个想法，因以前稍稍学过一点石刻和木刻，便用鲁迅先生精美灵巧的小楷手迹，木刻了这两句诗……

我之所以喜欢绍兴的另一个原因是祖父跟我讲过的很多故事都发生在绍兴。记得有一次去绍兴是坐汽车去的，车子行驶在萧绍公路上，但见一路上水稻、麻类、芋艿片片葱绿，宁绍杭运河及无数港汊溪流将田野分割成棋盘模样；将至柯桥，一条长长的纤塘留下了纤夫苦难生涯的痕迹，时代一去不返，纤塘已成历史的见证和拍摄电影、电视剧的实景场所。

绍兴也在进行现代化建设，高楼大厦早就“林立”这座地级城，但绍兴很大程度上在现代化建设的同时，保留着乡土气，这与有识之士的呼吁分不开，很多外国游客也纷纷这样建议。绍兴山清水秀，尤以水著称，“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东湖的精致碧透是西湖所不及的；而吼山的石势看来鬼斧神工，其实它们倒是我们祖先以家庭为单位凿打锤敲而成的，“人工”与“神工”在这里已浑然难分。我拍了一张以吼山为背景、以正在划桨的乌篷船为主体的照片，明镜似的湖水让船儿和船老大的动态倒影成为一幅靓丽而清晰的摄影作品。都说绍兴是“东方的威尼斯”，威尼斯是无数的水道和小岛交织成的网络，而绍兴却是以秀水衬托的镜城，乡土格调更为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