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冠军夏令营

天元宝宝

宝宝老师，中年谢顶，在围棋机构任教，还帮忙写一些招生文案。今天机构给他的命题作文叫：“来围棋夏令营，你就是明天的世界冠军！”

看着这么浮夸的标题，一个上午竟没憋出几行字。

网络上正在直播世界围棋大赛，柯洁又在秀他的招牌动作：揪头发。

“发量多就可以为所欲为？”

宝宝老师发了条愤怒的弹幕，转过头来看他未完待续的文案，悄悄把标题改了一个字：“来围棋夏令营，你就是今天的世界冠军！”

……

暑假班里学员对局的时候，老师在教室里来回走动，好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内心充实。今天为什么总觉得身后有个小尾巴？掉头，果然有个单眼皮的瘦小子紧跟着。

“你叫什么？”

“古力。”

“在干什么？”

“看棋。”

“回自己座位去。”

“好的。”

“刷”，抖响折扇的刺耳声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静。我径直走过去，夺过了学员的扇子：“林海峰是吗？扇子不错，老师代你保管了，下课后到办公室来领。”

继续巡场，有个学员举手：“老师，我要上厕所。”登记表里写着这个戴眼镜的小平头叫小林光一，还是个四字弟弟。

“上课前不是让你们去过了吗？怎么又要去了？”小平头没有说话，用眼镜片的反光倔强地重复着诉求。我看到了他桌上两个空矿泉水瓶，摆摆手让他去了。

有对局结束了，正准备统计成绩，耳畔传来魔性洗脑的小曲。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精瘦的学员，脸部好像刀凿斧削，把腿盘在椅子上哼歌。我可不是那种鸵鸟老师，马上过去喝止：“下棋怎么还唱上了？当这里茶馆店啊？还有你的鞋子呢？曹薰铉，这里不是日本，你坐的也不是榻榻米，这个姿势很容易摔倒，安全隐患了解一下！看看其他学员……”

我往对面一指，一个头发凌乱，脸上两朵高原红的学员正在撕废纸，折火柴棒，桌面上堆起了座小山：“赵治勋，下个围棋你要带这么多道具啊？这周值日全归你了。”哎，真是操碎了心。

下完棋的班会时间，我宣布：“今天是暑假班第一节课，我观察下来，只有李昌镐同学坐姿端正，神情专注，我从十几个不同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表情都没有一丁点儿变化。我提议李同学当班长，谁反对，谁赞成？”

台下鸦雀无声，我很满意班主任的权威。这时候有只小手怯怯地举了起来。

“小林同学有什么不同意见？”

“老师，我要上厕所。”

我看了看他桌上五个被喝空的矿泉水瓶，叹了口气：“你不是来参加夏令营的，你是来完成水循环的。”……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了宝宝老师纷飞的思绪，来人是个学生家长，年龄不大，脸上却挂满了老母亲的疲惫：“老师，我们家孩子下棋静不下心来。”宝宝老师在心里嗤了声：小孩子又不是小和尚，清心寡欲吗？又是个过度焦虑的。脸上却换上了培训机构里“给我一个机会，我能让你续费”的职业微笑：“这位妈妈来坐，具体说说。”

“老师，您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学生，下棋坐不住，总走来走去，一坐下来就脱鞋脱袜，哼小曲儿，手上小动作多，撕废纸，折火柴棒，还时不时抖响折扇，我把它们全收掉心想这下总该安静了吧？他又对我说要上厕所的？”宝宝老师愣了半晌说：“这个孩子吧，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