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头，盛夏次第开

麦迪

编者按：鸡头米、藕、菱、茭白、茨菰、莼菜、睡莲、水花生、水葫芦、满江红（浮萍）、芦苇……美丽飘逸的水中植物，予我们佳景、予我们美食。它们的前世今生，它们的家族谱系，它们与你我的相遇，有故事。

“鸡头”非鸡头。字同，音义不同。按本地方言，前者读入声，而后者为平声。前者是一种水生植物，而后者是指家畜“鸡”的头。然二者有联系，前者因为形似后者而得名，以示区别才读音不一。许多地方叫作“鸡头米”，我们这里“鸡头米”专指其籽粒，即“芡实”。接下来说的是作为植物的鸡头。

鸡头，睡莲科。作为一年生的水生植物，它与菱、荷、莲都在春末放叶，于盛夏次第着花。此四者，就形而论，莲和菱近似，均叶小而丛生；鸡头与荷相类，叶都大如华盖。然亦有异。荷叶多所婷婷如盖者，亦有铺展水面者；而鸡头叶则贴水而生，高举者鲜有。盖其叶倍于荷叶，且其茎细软，不足以托举故。若论花，菱花细小而白若牵牛，不为人注意；荷花、莲花不仅大，且色泽鲜艳，品相繁多，加之绿叶以衬，非独文人雅士钟爱，亦为凡夫俗子所喜欢。鸡头花虽没荷花、莲花出名，但非常特别。远观，其形制若公鸡冠，高出水面少许。因水面平展，叶盖贴水，兀见其花蕾似鸡冠雄勃，昂首历历呈打鸣状。近之，见其蕾脖颈伸，针芒密密于顶间。花似喙开，色青紫，蕊处粉白带红。俨然一鸡头也！

鸡头叶大者如簸篮，小者似簸笾、栲栳，这视水面阔窄而定。上面有规整的纹理，纹理相接处，长有针刺，上有复水浅浅。然蛙类不惧，多见青蛙、雨蛙矜鸣于其上。偶有鳝鳗、泥鳅打盹于是间。其花蕾长于叶脉田田处，白昼开放，入夜收敛。如是者月余，鸡头米成焉。其成熟期与莲蓬略同。

乡间小儿，用长柄镰刀钩得。将拳拳鸡头置于鞋底搓揉，挫其针刺，自其喙处掰开，鸡头米尽显。其籽粒大如碗豆，外有一层透明状乳胶衣包裹，去衣见实。赭色。咬之，果壳坚硬，略涩。里面瓤肉粉白色，似浆似粉，全决于其老熟程度。味稍甜而爽，似菱似荸荠，然比之细腻。其能成为勾芡的上好料，且以其命名，盖得益于此。于吾乡，鸡头似无大用，故不似菱、藕有人栽种。然则亦无需栽种。鸡头都长于乡间浅湖淤浜，无船桨经动处。它好像就为蛙类和顽童消夏解馋而生，一无用处。年复一年，依然自生自灭，更迭年年。然如今乡间早已绝迹几十年。近两年，我网购鸡头种子各半斤，撒在附近的河道内。暮春，仅见几茎长于水桥边。无妨，既已生根，总有蔚为大观之时。于是喜不自胜，隔天察看，日见其长。一日忽然不见。问母亲，说是为清理河道者翦除。怃然。

所幸那次将袋角几颗随手敨在石槽内，不曾留意。不期竟长出两枚鸡头，黄口雏鸡，煞是可爱。然石槽逼仄，叶仅掌如。鸡头生长，宜污泥静流，水深过膝为佳，过深则不蕃。

水葫芦是水上流浪者，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