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春的“犬马”情怀

秦来来

40岁以上的上海人，对滑稽艺术大师周柏春一定不陌生。我尊敬伊，更因为伊在台后的艺品、人品。曾经，好几次我在现场，听到周柏春先生讲，“姚慕双属马，我属狗，狗者犬也；我伲对待观众的厚爱，只能衔草结环，犬马相报”。

1998年，我在电视戏剧频道工作，负责拍摄一部介绍上海滑稽戏历史的专题片，一共20集。第一集邀请了周柏春先生和我共同主持。那时，经费比较紧张，拍摄场地也是经常更换。正好，公安局交警总队办公大楼刚刚落成，在交警总队领导的支持下，就借用交警总队的礼堂作拍摄场地。当接送伊（与姚慕双）走进交警总队大楼时，伊眯起伊特有的小眼睛，对我“咕”了一句，“老底子到‘警察局’唱堂会，阿拉吓煞的！”我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自我调侃地说，“但愿周老师不要当作‘鸿门宴’”（我指的是因为我伲要求蛮高、稿酬很低）。那几天，姚、周两位大师任凭我伲“摆布”，不顾年迈、有病，中午也没有休息的地方，硬是完成了拍摄任务。周柏春不仅自己主持，还跟姚慕双先生一起表演了三个独脚戏片段。

至今让我内疚不已的是，当初我们给出的“稿费”，根本讲不出口。我有时会像祥林嫂一样，不断地重复着表示“对不起”，但是周柏春先生反过来安慰我，“我伲勿是为钞票来咯，是为了让滑稽艺术能够传下去；你们广播电视是为我伲滑稽事业做好事，就是一分铜钿勿拿，我也会来咯。”当时，我真的是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充满了对伊的敬意。

2004年夏天，上海遭遇少有的高温。滚滚热浪袭来的时候，人们开始怀念有一个可以享受安静的环境。那时我在电台策划、编播《星期书会》，就创意把评弹节目、古代诗词中有关“静心自然凉”的意境的作品，互动播出。我想到请富有“书卷气”的滑稽大家周柏春先生客串主持，再为听众送上笑声，不就更绝了吗？

那天，周柏春先生在女儿的陪同下，来电台录音。伊拿出来的不是我给伊的打印稿，而是一页页用粗黑的记号笔歪歪斜斜抄写的播出稿。原来，周柏春先生由于长期糖尿病造成视力减退，几近失明。为了做好这次节目，伊让女儿把稿子一字一句读给伊听，自己像听写一样，一笔一画抄一遍。女儿看着不忍，要帮伊抄，伊不同意，说自己抄一遍，更容易记得牢。

还有，细心的观众也许会发现，姚、周两位大师演出过很多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的独脚戏，唯独“计划生育”和“戒烟”的段子，姚周从来没有演出过。是不是姚周不赞成“计划生育”和“戒烟”？不是！原来，姚慕双先生一共生有9个子女，周柏春先生生有6个子女。他们认为，自己没有认真执行“计划生育”政策，就无法现身说法，去说服别人。另外，熟悉姚慕双先生的人都知道，姚先生烟瘾很大，他抽烟不用海绵嘴；碰到有海绵嘴的烟，他还要特地掐掉海绵嘴再抽。他说，我这样抽烟，能上台说假话教育他人吗？两位大师率真的话语，让我们看到了他们生活当中认真做人、不做假、不唱“滑稽”的真性情。

如今，观众还是怀念伊，是因为伊把观众摆在顶顶重要的位置，是因为伊对观众的“犬马”情怀！

我的心啊在戏曲，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