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08日 星期二
迎接黎明的工作者 难忘的延边行 大雁齐飞 “天下第一嫂” 螺蛳道场 浙江路桥畔的回忆
第18版:夜光杯 2021-09-23

螺蛳道场

陆岸

我们从波尔多回巴黎,下午去找钱兄。他等在地铁出口,一看肚皮就知道这几年书没少读。他带我们到“家后面”的步行街喝一杯,坐下第一句话:“侬圆润不少嘛!”还指我肚皮:“衬衫都扣不拢啦!”善诘如此,看来做好了回国工作的准备。

我一眼认出,钱兄的朋友圈里拍过这爿店。钱兄说这里他们常来,右边卖水果,左边卖肉,肉店里的烤鸡味道跟中国超市的差不多。旁边有座小教堂,前两个月论文攻坚,他就在里面写。后来璐璐学他,被牧师抓住:“这里不是办公室!”见女孩语塞,又发慈悲:“是不是今天太热了,这里凉快?写吧写吧!”钱兄怪璐璐不机灵,换自己就讲:“写论文太苦闷,想靠上帝近一点,寻求启发。”我说你用宗教关照科学研究,论文大灵不灵的。

钱兄又带我们到巴黎高师和先贤祠绕一圈。他存心依上海话的音,把“绕”念成“尿”,好像我们一路水淋嗒滴圈占地盘。妻子到哪里,对房子都有兴趣。钱兄说巴黎公寓里套房大小不一,你看那几扇窗户外面阳台连通,就是一套大房子;楼上各管各的,都是小单间。而钱兄住得比它们都高,在灰白墙面头上,孟莎式屋顶的青灰薄瓦里面。

钱兄默默计算,按时把我们领到住处。公寓沿街,进门是一条细细的走廊,到底,右手墙上几排信箱,钱兄姓名独大,怕邮差过家门而不投;左手是木制旋转楼梯,中空的竖井塞进迷你电梯,肉贴肉正好立三个瘦子。钱兄让我和妻子进去,自己一步两阶扶摇而上。

电梯到,人也到。钱兄开门探头,叫两声“璐璐”,璐璐在沙发床上睡着了,才起来懵懵懂懂打招呼。反正也不是初见的新妇。钱兄说,楼顶本来是女佣宿舍,璐璐忙问,是“佣人”还是“用人”?三个中国人无语相觑。璐璐又问,你们念“即(jí)使”还是“即(jì)使”?妻子念“jí”,钱兄念“jì”,我知道字典标“jí”而仍旧念“jì”,璐璐满意地笑笑。

女佣间的大小和我从前的单人学生宿舍差不多,也有厨卫,可是钱兄和璐璐同住,难免局促。钱兄老早就问我想吃什么,我说火锅,因为他们吃过火锅,还向我招摇。可钱兄说灶台太小了。过两天发来照片,一只工具箱,叫我猜猜是什么?紧接着一段视频,肉肉的手指扳开搭扣,旁白“见证奇迹的时刻”——一只卡式炉。钱兄在沙发床和电子琴间,正好铺下瑜伽垫,中间横一张小炕桌,炕桌上摆炉子,旁边一圈小菜。两人相对盘腿坐在地上,两人并排垂足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锅热汤开,雾气升腾,香满一室。

其实屋里有小小的餐桌,小小的书桌,各摆了一只笔记本、一台显示器,电线交横,是钱兄和璐璐的学术道场。他们固非因为穷困而蜗居,我却不禁想起梅尧臣的那首诗: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从巴黎写到明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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