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鲁
1988年我25岁,第一次受邀参加中国文联、中国作协在烟台芝罘湾召开的一个全国范围儿童文学会议。参加会议的许多儿童文学前辈,如今都已离开了人世,如陈伯吹、田地、浦漫汀、任大霖、任大星、樊发稼、郑马、康志强(严文井夫人)等。我就是在这次会议上认识了陈伯吹先生,这也是陈老在世时,我见到他的唯一一次机缘。当时他已是耄耋之年,大家都尊称他“陈伯老”。他穿着一套浅灰色中山装,清清爽爽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清瘦单薄的身材,满头银丝,说话的声音很小、很柔和。
大概是因为与会人员中,陈伯老年岁最高,我的年龄最小吧,所以会议期间,去蓬莱阁、刘公岛等名胜古迹游览时,搀扶陈伯老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身上。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得以近距离接触这位老前辈的机会。陈伯老精神矍铄,其实根本不用我搀扶,只有在攀登较高的石阶时,我才会手臂挽手臂地搀扶他一会儿。他的身体是那么轻小单薄,就像一个小孩子。我搀扶着他一起登上了刘公岛、丹崖山和蓬莱阁,还在一块写着“道德神仙”的著名匾额下合影留念。
坐在路边休息时,我好奇地问道:“陈伯老,您的名字很特别呀,这里面有什么特殊含义吗?”陈伯老微笑着说:“呵呵,我几乎大半生都在向朋友们解释这个问题。”然后仔细给我解释了他名字的来龙去脉。他原来的学名叫“汝埙”,后来念私塾时,先生为他改名为“伯吹”,出自《诗经·小雅·何人斯》:“伯氏吹埙,仲氏吹篪。”伯氏指兄长。因为他是兄妹中的长兄。1926年他第一次发表作品时,就是署的“陈伯吹”作为笔名。
1996年,在《天津日报》工作的诗人宋曙光先生约我写点庆祝儿童节的稿子,我给了他四首小诗。曙光以《儿童诗四首》为题,发表在《天津日报》副刊“文艺”上。这四首小诗由《儿童文学选刊》选载后,又荣幸地获得第15届陈伯吹儿童文学奖。这是我第一次获得这个奖项。
十年后,2006年,应上海《少年文艺》邀约,我写了一篇报告文学《默默无声的点灯人——纪念儿童文学家陈伯吹诞辰100周年》,选取了陈伯老一生中几个关键的时刻,向小读者们讲述了这位儿童文学大师一些不平凡的人生经历和创作故事。但毕竟只是一篇万把字的文章,无法详尽地展现主人公曲折和漫长的一生。不过从那时起,我有了一个小小的心愿:如果能用清浅的文笔,为小读者们写一本比较完整的《陈伯吹的故事》,该有多好!
又过了十年,2016年,我终于实现了这个夙愿:我撰写的长篇传记《陈伯吹的故事》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这是我为纪念陈伯老诞辰110周年、逝世20周年而献上的一瓣心香。在这本书的封底,我写了这样一句话:“陈伯吹先生的一生,是为幼小者的一生。他献出了毕生心血,为幼芽和小苗洒上清清的泉水。”
与陈伯老和“陈奖”的缘分并未结束。第二年,我又荣幸地受邀担任2017年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终评委;两年后,我的长篇儿童小说《追寻》,荣获2019年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
陈伯老曾在《光明的烛》里礼赞过的红烛所发出的不熄的光亮,在《人类的恩物》里赞美过人类文明之火:“烧起一个火锅,妈妈和孩子一起来坐……屋子里像春天一般暖和。”回忆起与陈伯老和“陈伯吹奖”的二三往事,我的心里也充满了春天般的温暖。
明日请看《有一种温暖叫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