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眠

陶陶

第一次见到模拟法庭的队友们时，我从未想到，我们会一起在国际刑法的陪伴下度过两个新年。上海内环无烟花，我却看到在绚烂的云霓中闪烁着光芒，穿过茫茫夜空，照亮地球上每一个至暗的角落。

赛队的传统每年如此，每年新年都是提交文书初稿的日子。倒计时从寒假的第一天开始，我一头扎进学校红楼图书馆，在留着林语堂气息的红木椅上度过了假期的日日夜夜。朋友圈里过年的气氛日益浓郁，挂对联、买新衣、陪家人买年货，我惭愧自己的缺席。夜晚的苏州河畔灯火璀璨，唯有河水仍平静地盛着月光。沿途的烧烤店挂起了红灯笼，店家小妹在门前打扫，一身红装，环球港门前的大树挂上了新春装饰，人潮涌动，好不热闹。我背着书包穿行在迎新的欢愉里，心中装着满满的今天新学到的知识，想着攻防论点，冬日的寒冷与新春的喧嚣都褪去了色彩。

我们学院的老院长也爱在红楼图书馆里阅读。他是我的恩师，我决定去给他拜个年。他的办公室前是一片大草坪，正午的阳光洒在窗前，安静而充满生机。拜年自然要报告学习成果，一年来勤勉学习，大概也是不敢辜负恩师的期待。他鼓励我，你是本科生里难得的优秀学子，很不错，保持！话锋一转聊到比赛，我向他吐苦水，千头万绪，急得眼泪汪汪。他哈哈大笑，大约是看到了年轻时执着的自己。他的桌上放着新洗出来的老照片，是学生送他的新年礼物。他曾陪同第一位中国籍国际法院院长史久镛参观学校；他意气风发地站在布鲁塞尔小凯旋门前。最难得的是，数十年过后，老师眼中仍然闪烁着理想之光。

热腾腾的雪菜肉丝面和刚出炉的热蛋挞是那段时间为数不多的味觉记忆，食堂阿姨总会为我浇上鲜美鸡汤。饭桌上队友们交流今天读到的案子，因为一些细节争论不休，进食堂时还没落日，吵完出来往往已经天黑。老松树在寒风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我们意犹未尽地一路说到图书馆门口，才各自回去检索。今年我们开线上会议，每次“吵”得不可开交之后，还会聊聊家里准备过年的情况，暖意融融。

妈妈买了故宫的文创产品、春联、挂饰，还有鲜花、金橘树和小老虎摆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好摆好，又在电脑前一下午不动弹。他们包容我，说一家人在一起，即使忙工作，也是团圆年。

在国际法的召唤下，在家人和彼此的陪伴中，我们终于按时为彼此送上了最好的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