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3月28日 星期四
从小渔村到世界明珠 不负韶华 不负时代 怀揣温情与敬意,读《中国》 “情之至者文亦至”
第10版:星期天夜光杯/读书 2022-03-20

“情之至者文亦至”

读《古典的春水——潘向黎古诗词十二讲》

潘凯雄:全国政协委员、编审、中国作家协会小说委员会副主任

◆潘凯雄

家门老妹向黎又出新作了。这本《古典的春水——潘向黎古诗词十二讲》是她近两年在《钟山》杂志开辟“如花在野”专栏的结集,因而大部分篇什我平时也都浏览过。需要在这里坦白的是,当时对向黎的这类写作我是频频“泼冷水”的,鼓动她回到写小说的路上去,并煞有介事地声称“这类文字待你人生阅历更丰富时再来写当会更从容更饱满”。面对向黎的这段写作我之所以持如此态度不是因为她写得不好,而只是觉得写得太辛苦。尤其是这个专栏的前八讲多是以某种现象或状态为主题,进而集纳若干大诗人、名词家并辅之若干次一级诗人的相关锦句进行评说、比较与阐释。以《每一片落叶、每一瓣残花都被看见》为例,就先后集纳了刘长卿、杜甫、韦应物、韩愈、白居易、杜牧和李商隐等九位大诗人的佳作锦句,这还不算郎士元、司空曙等七八位二三流的诗人诗作,如此阅读量和每则七八千字的篇幅,其间的“性价比”着实太低。现在,当向黎这部精美的《古典的春水》得以面世并获得广泛好评之时,我也再一次整体精读了她的这个古诗词赏读系列,内心确有点为自己当时的“功利”而感到汗颜,因而主动冒着自己其实并不擅长古诗词的风险而写下了这则文字。

比之于以往读向黎的《梅边消息》等同类著述,我直感上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明显感受到她在写作《古典的春水》这个系列时自我状态的十分松弛,无论是情感的释放还是文字的使用莫不举重若轻、自然溢出。且看《落落大方的宋,本色当行的词》这题,所涉主要诗人只有欧阳修和周邦彦两位。在我陈旧的知识储存中,这周氏又怎能和那有“六一居士”之号的欧阳修相提并论呢?后者乃北宋堂堂一代文学宗师,诗词文三箭齐发,并有发现与提携宋代大文豪苏东坡之眼光与气度,与这样的三朝名臣文坛领袖相比,晚出生了半个世纪的周邦彦又怎能与之比肩。然而到了潘向黎笔下,这二位的关系却成了如下状态:“苏东坡的词,‘异样出色’人不能学;周邦彦词,‘出色’而不‘异样’,回到了词的正格。他有晏殊的闲雅,欧阳修的大方,秦少游的精美,柳永的婉曲。而且——他有规矩,别人可以学。词到北宋末,幸亏有周邦彦。他罕有其匹的表现力,穷极工巧的笔力、炉火纯青的技法、婉丽浑然的风调,成为北宋词的集大成者和完美的殿军。现在的中学课本,似乎都不见周邦彦,是因为他的‘绯闻’?或者是因为他的题材‘狭窄’?”经过这番比较,向黎得出的结论是“周邦彦的最大启示是,在时代的局限里,在并不广阔的舞台上,如何把一个写作者可能做到的,做到最好。”家门老妹的这段狂放之论,着实读得俺老汉冷汗直冒!如果不是写作状态的彻底放松,是断断不会如此“妄议”的。待俺冷汗收住后静静思量,向黎在落下这段文字前已有详实的比较论证,那至少也是一家之言吧。

看着向黎这位中国当代文学博士在写作上这种“居无定所”的游弋状,我脑子里经常闪现出的却是她的父亲我的恩师潘旭澜先生的模样。在我与他交往20余年的经历中,先生给我留下最突出的印象大抵有二:一是知识渊博或曰“不务正业”,二是宽厚平和的胸襟。在我与老爷子数不清次数的边品茗(或酒)边聊天的时光中,体育、经济、历史、战争……之类的话题是常客,而作为复旦大学中国当代文学学科的开创者和领军导师,这方面似乎永远不会占据先生的全部时间甚至未必都是主体,即使说到当代作家作品,他也总是十分自然地“窜”到现代或古典时期某位作家或某种文学现象上去,而当意见出现分歧时,先生也总是不多言语,只是笑眯眯地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是吗?”由此我想到向黎写作上的这种游弋状与其家庭的氛围或其父的无形影响是否有关呢?这从该书“代序”《杜甫埋伏在中年等我》一文中当可见出些许端倪,而在向黎的古诗词研究和小说创作这两个不同领域间的自如切换中也可见出一种细腻的交互影响:《古典的春水》中对古诗词中残花、落叶、忧愁、时间等意象或情绪的观察与捕捉所表现出的那种敏感与纤细,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小说家的本事;而在《白水青菜》《穿心莲》等小说中作者所营造的那种幽幽意境显然又是颇得中国古诗词之风的吹拂。

现在令我窃喜的是,从去年岁末至今,向黎又开始写起了小说且状态甚佳,这在刊于《人民文学》今年第3期上的短篇《兰亭惠》中表现尤为突出。如此这般,并非我过往的“煽动”开始起作用,当然终究还是她本身的冲动所决定。无论如何,作为潘氏家门成员,我都会诚挚地祝她成功!

潘凯雄在读其他书目:

1.《望江南》(长篇小说)王旭烽著,浙江文艺出版社2022年1月版

2.《治国平天下:王蒙读荀子》(哲学思想研究)王蒙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年2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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