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人声，而今去天上了

童自荣

杰出的歌唱家李光羲老师两几前与世长辞，终年93岁。

在我心目中，他是个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文艺工作者，业务特好，人品也好，因此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此刻，拿起笔来写这篇小文，心情实在是很沉重。那回在一条小游轮上，和一群北京朋友为他庆祝90岁生日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啊！我们开开心心吃他的生日蛋糕，又开开心心地约定，他100岁的时候，我们再找地方大大地庆祝一番。去年秋敬老节，在北京一处宾馆我们还同台联欢，我们的心里都是一片阳光。却万万没有想到，再提到他已是永别……

最美的人声，而今去天上了。“最美的人声”不是随便说说的。现在的年轻人，当然很难领会我们年轻时的心情。那时，虽无缘见面，多半是在电台里收听他的演唱，然而我们对他的崇拜无以复加。在上戏大学宿舍里，班上同学经常热议北京那些男高音歌唱家，说到音色之美之迷人，意见绝对统一，非李光羲老师莫属。每当上声乐课，脑子里仿佛总有他在调动我们的口腔动作和感觉。至于到了浴室里，更不用说了，简直是忘乎所以，争先恐后学唱他的代表作，有的歌词也不熟，就乱哼哼，居然也陶醉得不得了。当时也不太在乎他是否出身于音乐学院之类。

我不是内行，但我感觉李老师的唱法，介于美声唱法和民族唱法之间，我们受他影响，抱定宗旨不要一味陷入到外国唱法中去，而这样的处置和技法，比较适合我的条件和审美。曾不止一次唱过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回歌剧院的任桂珍老师在台下听后跑到后台，说，你就这样唱。是啊，李老师自然不会知道，在遥远的黄浦江畔，始终有这样一帮自称学生的在追随着他。

我的记忆中，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李老师在音乐界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印象最深的是他唱歌剧《货郎与小姐》，他是当仁不让的男主角货郎，台上吆喝“卖布来，卖布哟”，大街小巷也就随之嚷开了卖布声声。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里，他独唱东北流亡青年心中的歌《松花江上》，富有激情又优美动听，触动了上万观众的心。最近十来年，李光羲老师毕竟年事已高，年龄一年年上去，唱高音的状态不免不尽如人意。我本想，他应当渐渐退隐，更多可从事些教育或带学生的工作，却在电视上时常看到他亮相。难道李老师是不想让观众把他忘记吗？后来见到他接受采访时这样强调：“活好每一天，争取有点用。”我知道是我误解他了。其实，他目的很单纯，就是想抓紧时间，为老百姓做点事，他最有把握的是做专业方面的事，就为大家演唱，且无论如何绝不假唱。如此而已。什么自己过把瘾，名利之类，都不在他考虑范围内。这样的做人，且非一天两天，是不容易的。我敬佩他，且也愿从一个小学生的角度向李老师学习。

李光羲老师，我相信，你一定在天上云端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也是个对我们译制事业抱有巨大热情的同志，真要谢谢你。你演唱的歌曲，你美丽的声音，连同你拥抱这世界的热情，都可流芳百世。想到这里，我们深感幸运。你可放心，你高举的“人民艺术家”旗帜，自有我们会继续扛下去。你身上的精神，你为老百姓争取有点用的誓言，必将鼓舞和激励我们勇往直前！

向你致敬，我们的李光羲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