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福
父亲是把种庄稼的好手,他从7岁放牛娃起,跟着当地种田大师傅犁田播种,插秧施肥,收割归仓,样样件件,都干得有模有样,就连用稻草编制的一双草鞋,在旁人看来亦是与众不同,博得啧啧赞叹。1949年后父亲入了党,人民公社成立后,被社员们推选为生产队长。尽管父亲未上过一天学,但他为了当好队长,身上总带着一个小本子,时不时地记点什么,逢生产队开社员会,总拿着小本本向他们一字一句念叨着。记得有一年夏天的深夜,一场大火将生产队饲养场吞噬干净,母牛、小牛及二十几头猪,全部烧死,父亲和社员们大哭了一场。可父亲强忍悲痛,在八方支援下,父亲带头捐钱捐物,硬生生地将烧毁的猪牛棚重新建起。当了17年生产队队长的父亲因年龄原因卸任时,左邻右舍的乡亲们仍喜欢叫他一声:“龙哥哥”(父亲属龙)。
1987年初夏,父亲确诊胃癌,且已是中晚期了。医生说应尽早进行手术,术后,我们兄弟俩轮番在父亲身边陪了一周,出院那天,父亲脸上堆满笑容。过了两年多,父亲胃癌复发,住进了医院。那段时间,我正在筹备婚事,请柬发出的那天傍晚,我接到哥从乡下打来的电话说:“父亲高热不退,你要有思想准备。”这可怎么办呀,婚礼酒席日子都预订好了,请柬都已发出去了。正当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时,父亲突然病情平稳下来了,婚礼之日,他竟逃出医院,与母亲、哥哥、姐姐及孙辈们,乘面包车参加了我的婚礼宴席。母亲事后说,你爸听说你要在上海结婚办酒,高兴得直嚷嚷:我要到上海参加伲子的“好日”,去吃喜酒。
我一直在想,父亲动手术后能延续两年多的生命,完全是为了儿子,要看到他办完人生最后一件大事。依稀记得,次年3月11日下午,我从市区赶回老家,与哥走近父亲卧榻的床沿边。父亲平静地说了句:“你回来了!”紧接着又说:“我不行了,像一条船一样沉下去了!”我递给父亲一支烟,满眼泪水说:“爸,你还有啥要交待的吗?”他慈祥地摇摇头:“没了,我想困觉,困觉适意!”
翌日,天还未亮,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父亲许云正,闭上双眼睡去了,给我们留下无尽的思念……